内环某处,一名还界童子,麻衣破烂不堪。
麻衣上,穿满了黑红干枯的舌头,密密麻麻。
有的舌头,鲜红带血,显然刚挂上不久。
这童修,在还界极具名气。
人送尊号,拔舌童子。
身上那些舌头,都是他的战利品,也是他的癖好。
面对敌人,他通常会问对方两个问题。
答对则生。
答错则死。
死后,会被拔掉舌头,沦为他的战利品。
这些战利品,生前都有一个共同点。
虚伪。
虚伪之举或虚伪之言。
因此,送界更愿称他虚伪童子,试图抹黑贬低。
“世虚,人虚。”
“世不虚,非世。”
“人不虚,非人。”
拔舌童子眼中无光,看向远方的送界城池,幽幽道:“祸从口出...相隔甚远,我都听到了你们的虚伪。”
说罢,他朝着城池,缓慢走去。
身上的舌头,随着脚步,颇有节奏地一晃二悠,仿佛在翩翩起舞。
...
不久,送界,中州万童殿。
殿主江红衣所在院落,冲进数名长老,神色慌张。
“殿主,大事不好了!”
江红衣侧目微瞪:“身为长老团,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那名长老顾不得训斥,慌张道:“那拔舌童子,不,那虚伪童子,他不按常理行事,半个时辰不到,五环的五座童城,被...被偷袭了三座,全灭了,灭光了啊!”
“什么!”江红衣拍桌站起。
又一名长老补充道:“而且,还在继续!”
江红衣眉头紧锁,其他长老也不敢出声。
一旁的车离,沉吟后道:“殿主,看来得加快进度了,要将万童殿派进去了。”
江红衣抬手打住:“不可,上面不会允许的。”
“万童殿一旦进入,真正的大战就要拉开。以往都要数年之后,双方才会动真格的,现在...为时过早。”
两界打了近乎一百代,打过快攻、慢攻、商战等各种战术,都无法伤及对方根本。
因此,便形成了一种默契。
在一届战事中,拉长战争时间,等待对方有所失误,再扩大己方优势。
车离不甘:“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难不成看着那些童修白白送死?”
江红衣道:“万童殿全体强童无法进入,但是可以派几名强童进去,这点,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安排下去,找几名强童,去内环坐镇。”
车离有些为难,想了许久,也没合适人选:“殿主,那虚伪童子强的可怕,恐怕几名强童,也奈何不了他。”
说完,他拿出一份名单,其中记载着虚伪童子的信息。
细看之后,江红衣发现这虚伪童子的实力,居然超出童主级别。
江红衣一气之下将名单震碎,愤怒吼道:“这个吉祥!还没抓到吗!?”
众人神色不解,正说着虚伪童子,怎么突然谈起黑棺童子了。
江红衣气愤道:“若不是他杀了童主,岂会无人可用!?”
众人了然,暗叹若是雍嘉言没死,经过这段时日的一日峰进步,确实可以与那虚伪童子一战。
车离少见殿主这番动怒,有些胆怯:“殿主...吉祥恐怕已经进决绝界了。”
“血液追寻呢?”
车离回道:“执法殿还在追捕,同时,五境入口都在检查库存血液,目前...都没有收获。”
江红衣想起最近的遭遇,与雍家的责备就来气。
今日又遭此事,可谓事事不顺。
她一气之下,威压不稳,将数名长老吓得胆寒。
“若不是你们长老团迂腐,将吉祥除名,岂会因为一个拔舌童子就焦头烂额?好意思向我通报?”
数名长老低头不敢言。
“哼!”江红衣拂袖坐下,控制好威压。
一名长老瑟瑟发抖,谏言道:“殿,殿主,那吉祥虽然不凡,但从没进过一日峰修炼,恐怕不是虚伪童子的对手...当下之重,不如向其他境的万童殿寻求帮助,让他们派人镇守?”
“...也罢。”
待众人走后,江红衣叹了口气,对车离道:“我们也不能不出人,说出去不好听...有人选吗?”
车离想了想,一个女孩浮现脑海中,道:“柳诗晚!”
“柳诗晚?睿德长老同族的那丫头?”
车离点头,江红衣却觉得柳诗晚不靠谱:“能行吗?”
车离肯定道:“行,非常行。”
“一日峰出关后...可以说,她是女版的...吉祥。”
“近些日,没少闹挺,把长老团搞的也是头大。”
闻言,江红衣揉着太阳穴,叹道:“我现在才是头大。”
车离说起柳诗晚的事迹:“远了不说,昨日她把新任童主打了!”
江红衣不可置信,猛地抬头:“啊??她把段海打了?”
“嗯!”
“她有这实力,怎么没当上童主?”
车离无奈解释道:“是,以她的实力可以当选童主,可是,可是她比斗中,暗收战功,放水!”
“五场比斗,她放了五场水,她全输了。”
“因此被淘汰。”
“事后,长老团没收了她的战功,一气之下,她把段海的战功给劫了。”
“现在,她被睿德长老关起来了。”
江红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到尽头,没有呼出,又吸了一口,停顿数息,这才呼出:“呼---”
“你说没错,女版...吉祥。”
“像...”
“太像了...”
她有些呆了,也有些累了。
摆了摆手,退下了车离。
...
次日,决绝界各环各处,大战打响。
与认知中的大战不同,非两军对垒。
只有一军,面对零零散散的怪异修士。
这些还界的怪异修士,边退边战,一盘散沙。
看似被追杀,实则偶尔还能反杀一二。
大军所过,掀起万丈尘土。
突见一件宝器神虹,击打在地面之上,砂砾四起。
击出一个深坑,深坑砂砾中,露出半个葫芦。
这葫芦微微一动,陷入更深的砂砾地下。
同时,一声抱怨:“还好没被打坏...可恶。”
小吉祥在地下,检查着酒葫芦,神情十分心疼:“乖,不疼。”
酒葫芦宝器,没有器灵,根本没有意识,更感受不到疼痛,但不影响他的自言自语,自作多情。
对他来说,这酒葫芦比有器灵的通天剑珍贵多了。
一百个,一万个通天剑的器灵都不换。
哄完酒葫芦,他取出通天剑,挥手打出一缕劫气,拿它出气。
顿时,通天剑疼的嗷嗷乱叫:“主子,我没惹你啊!今日你已经惩罚过我了啊!”
“别废话,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感谢我主子的信任啊,您咧,就放个大心吧,这次你就看我逃不逃吧。”
通天剑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过言辞不是很严谨,很容易引起误会。
说完,它也反应过来,赶忙补充道:“我是说,我不会逃的。”
“逃跑之举,乃懦夫所为,本剑,呵嘈,不屑为之。”
小吉祥断然不会信他的鬼话,一把握住剑身,手掌用力一握。
咔嚓-!
一声清脆之后,通天剑断裂两半,同时伴随着剑灵的凄厉哀嚎。
小吉祥反手打出隔音结界:“去吧,上面那些血,都是你的,搜的财物,都是我的。”
通天剑被撇在地上,哀嚎许久,这才缓过劲来,虚弱又恐惧:“...是,是。”
随即,它半剑残身,穿梭在地面下。
穿梭在各个尸体下,搜刮着纳戒,吸纳着尸体内的血液。
随着吸血,剑身被折损的伤势,也略有好转。
“这家伙...断我剑身,明显是在警告我。”
“但是,这等机会不跑,是不是太可惜了。”
通天剑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若是跑了...再被逮住,那可就彻底玩完了啊,以那家伙的狠劲,非宰了我不可。”
“不行不行...这次没有天时地利人和,还没有上次的机会大,跑不得跑不得。”
“相反...这次用心做事,上交投名状,让他放下防备之心。来日他受重创,我补上一剑,然后再跑,那才叫稳妥。”
有了打算,通天剑更是卖力搜寻财物。
而小吉祥在地下,掂量着半个剑身“血气...倒是好用。”
一念间,他就感知到了一团正在移动的血气。
随着移动,这团血气,愈发庞大。
“受损后的速度,倒还是挺快。”
这就是他追踪通天剑的手段,不担心其逃跑的原因。
他不再理会通天剑,接着修炼起来“快大圆满了,如我所想...元婴化形成功,就是大圆满。”
“不过,还有五官和纹理可以细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细化完,就可以开始元生境的超脱了,三合一。”
这决绝界的灾气非常浓厚,而灾气对他来说,比财物还要重要。
如此诱惑,他恨不得瞬间全给吸光。
而就在此时,一道灾雷突然劈下,没有任何征兆。
连聚势都没有,就这么突然地劈向他。
第二道灾雷紧随其后,随后就是第三道,连贯成一条粗线。
炸雷声,瞬间响彻周遭,更有不少修士,反应不及而化为齑粉。
面对灾雷,小吉祥无动于衷,暗道“决绝界也隔绝不了你吗。”
他任由灾雷劈在头顶,几缕黑发飘落。
一边抵抗着灾雷,一边吸纳着灾气。
灾雷的出现,让此处战场出现了隔绝地带,两界修士都远离此处。
他们纷纷侧目不解,但当下战事要紧,没有精力探查事出缘由。
一名将领修士,举戟喝道:“所有九环修士听令,绕开劫雷区域,继续追杀还界恶修!”
“彰显你们价值的时候到了!”
“送界所有人,都会铭记你们今日的事迹,感恩你们所流淌的鲜血!”
“以你们的鲜血,浇灭还界的恶举!”
“以你们的呐喊,点燃送界的善举!”
众修士拼杀途中,喝彩连连,慷慨激愤:“点燃善举,浇灭恶举!”
“点燃善举,浇灭恶举!”
“点燃善举,浇灭恶举!”
通天剑游走地下,声音刻意提尖,阴阳怪气模仿道:“点燃善举~浇灭恶举~”
“呵嘈...都是修士,就算是凡人,试问谁手上没沾过血呢?”
“无辜的有辜的,都是命,装什么善呢。”
“这么一想...那小家伙还挺直的,杀人也不找理由,事后也不戴高帽子。”
“哼...即便如此,机会到了,我也得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该溜还是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