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遭遇战
就在玄诚子等玉虚宫长老于云梦泽深处大放厥词,沉浸在“正统仙法”即将碾压“旁门左道”的幻想中时,他们的“替天行道”行动,以一种极其不讲究、甚至有些掉价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目标并非戒备森严的军事要塞,也非重要的“仙术”设施,而是一支从南郡出发,前往南疆前线运送常规粮秣补给的辎重队。这支队伍规模不大,押运的也多是粟米、盐巴、普通药材等物,仅有百余名郡兵护送,外加两名刚从理工学院“灵植科”毕业、被分配来随军历练、主要负责辨别沿途可能有用草木的低阶修士。
选择这样一支队伍下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风险小,容易得手,既能打击秦军后勤,又能彰显“仙门”威风,可谓一箭双雕。在魏咎等人提供的线报和玄诚子那半吊子“卜算”(这次居然蒙对了方向)的指引下,由玉矶子亲自带队,领着十几名身手不错的六国遗民刺客,埋伏在了辎重队必经的一处狭窄谷地。
午后的山谷,寂静而闷热。辎重队的车轮发出吱呀呀的声响,缓慢地行进在谷底。郡兵们无精打采地走着,那两名年轻修士则走在队伍中间,好奇地东张西望,讨论着路边一株疑似“清心三叶草”变种的植物。
突然!
两侧山坡上滚下无数碎石,瞬间阻断了前后道路!紧接着,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窜出,手持利刃,直扑队伍!
“敌袭!结阵!”郡兵百将反应不算慢,嘶哑着嗓子大吼。
郡兵们仓促间举起兵器结阵,然而这些刺客显然都是好手,身手矫健,招式狠辣,瞬间就撕开了郡兵仓促组成的防线,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两名年轻修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煞白,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就想从怀里掏符箓——那是他毕业时,符箓院一位师兄送的、据说能放出小火球的“炎爆符”留作纪念。可他手忙脚乱,符箓还没掏出来,一名刺客已经狞笑着扑到近前,刀光直取其咽喉!
另一名修士稍显镇定,急忙运转起微弱的木属性灵力,试图催动旁边一丛荆棘阻拦,但那点灵力对于迅猛的刺客而言,无异于螳臂当车!
眼看两名“仙师”就要命丧刀下——
“哼!旁门左道,不堪一击!”
一声冷哼自空中传来!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苍鹰般从谷顶滑翔而下(姿势略显僵硬,显然轻身功夫还没练到家),正是玉矶子!他并未直接出手攻击那些普通郡兵,目标直指那两名在他看来“误入歧途”的秦人修士!
他大袖一拂,一股无形的气浪涌出,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将体内精纯(相对而言)的灵力外放,形成冲击。但这对于两名仅有微弱灵力的理工学院毕业生来说,已是无法承受之重!
“噗!”
两名年轻修士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一闷,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身体向后抛飞,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刚掏出一半的符箓也飘落在地。一人当场昏死过去,另一人也是气息奄奄,失去了战斗力。
玉矶子轻飘飘地落地,看都没看那两名重伤的修士,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两粒尘埃。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郡兵死伤惨重,幸存的也大多带伤,惊恐地看着他这如同天降的“仙人”。
他对这种效果十分满意。这才是“正统仙法”该有的威慑力!虽然……只是用了最粗浅的灵力外放。
“收拾一下,将粮车焚毁。”玉矶子对那群刺客吩咐道,语气淡漠。
刺客们领命,开始泼洒火油,点燃粮车。冲天的火光映照着玉矶子那故作高深的脸庞。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玉矶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质地精美的绢帛,上面用标准的篆书写着八个大字:
【仙门正道,替天行道!】
他将这绢帛,用一柄小巧的玉剑,钉在了一辆燃烧的粮车最显眼的木架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一众刺客,施展身法,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深藏功与名。
山谷内,只留下熊熊燃烧的粮车、死伤的郡兵、以及两名奄奄一息的低阶修士。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南征军大营和咸阳。
屠睢将军闻报,勃然大怒,倒不是因为损失这点粮草,而是对方竟敢公然袭击军方辎重,还打伤了随军修士(虽然是低阶的),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他立刻加派了巡逻兵力,并下令严查。
而当那份染着些许烟尘、描述着袭击过程、并着重提到了那张留书的急报,被送到李斯案头时,这位帝国丞相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仙门正道?替天行道?”李斯咀嚼着这八个字,眼神冰冷。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黑冰台关于“云梦泽异动”以及“方外之人”的简报。
“看来,有些躲在山沟里的老鼠,和不甘寂寞的遗老遗少,勾结到一起了。”李斯冷哼一声,“手段下作,口气倒是不小。”
他并没有被这“仙门正道”的名头吓住,反而觉得对方行事透着一种小家子气和滑稽感。真正的高人,会去袭击一支运粮队?还特意留书署名?这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
“传令黑冰台,加大对云梦泽及各地旧贵族动向的监控。重点排查近期与方外之人有接触者。”李斯迅速下达指令,“另,将此事通报理工学院及符箓院,提醒所有在外历练或执行任务的低阶修士,加强戒备,遇袭可优先使用‘掌心雷’自保,不必拘泥于章法。”
李斯的反应,冷静而务实,充满了帝国官僚处理麻烦事时的效率,丝毫没有玄诚子等人预想中的“恐慌”或“震惊”。
而在咸阳宫中,嬴政得知此事后,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修士伤势如何?”
得知一人重伤昏迷,一人性命无忧但需调养数月后,他点了点头:“按阵亡抚恤标准,优加抚恤。着太医署全力救治。”
至于那“仙门正道,替天行道”的留书,嬴政甚至连看都没看,仿佛那只是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蚊蝇嗡嗡声,不值一哂。
第一次遭遇战,就这样以一种虎头蛇尾、甚至有些搞笑的方式结束了。袭击者自以为展现了“仙门”威风,留下了震撼的宣言,但在帝国的统治者眼中,这更像是一次上不得台面的恐怖袭击,除了暴露自身的存在和大致立场外,毫无意义。
玉矶子回到云梦泽据点,得意洋洋地向玄诚子等人汇报了“战果”,着重描述了自己如何一招重创两名“秦人修士”,以及留下字条时那潇洒的姿态。
玄诚子捋须微笑,连声道:“善!大善!玉矶师弟此举,正可扬我玉虚宫之威,叫那秦人知晓,何谓正道之力!”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那“正道之力”的初试锋芒,在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和冷静的统治者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真正激起。反而像是朝着巨象扔出了一颗小石子,巨象甚至都懒得低头看一眼。
真正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只是这风暴的主角们,似乎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力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