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望着沙盘上那道断裂的炭笔痕迹，指尖轻轻抚过西南角的标记点。他没有换新笔，而是将裂开的笔头塞进木缝里掰断，随手扔进了铜篓。
“传令。”他说，“三队出发，目标补给线与传讯节点，行动时间定在辰时三刻。”
灵悦站在一旁，手按剑柄，未发一言，只微微点头。墨玄倚在门边，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里面传来水晃动的声音。
“你真觉得他们还会走老路？”墨玄开口，“昨天刚被我们截下两拨人，今天就敢暴露后路？”
“不是他们胆大。”云逸目光未离沙盘，“是他们认定我们不敢动。”
不久，第一条战报送来：西线小队遭遇强阵封锁，阵眼处已提前贴上反灵符，无法靠近。
紧接着南线回报，山谷两侧埋伏敌人，火光未起，刀已出鞘。小队迅速撤离，无人受伤。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东线——人被困住了。
“并非全员。”灵悦快速翻阅传讯玉简，“前锋三人推进过深，被一道血色结界隔开，其余人已退回安全区。”
云逸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东线路线。“此处原无防备记录，可敌人不仅预知我们会来，还算准了我们的速度。”
墨玄走近几步，眉头紧锁。“这不像临时应对，倒像是专程设局等我们上门。”
议事厅内一时寂静。几名弟子低头记录战况，笔尖顿了顿，又继续书写。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传令弟子冲入，脸色苍白。“云师兄，被困的三人传出最后一句话——‘地面有纹，踩不得’，随后信号中断。”
云逸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走向墙边指令板，取下一枚黑色令旗。
“所有出击任务暂停。”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召回全部人员，主阵地加强守卫，资源库增派双岗值守。”
有人欲言，被身旁之人悄然拉住。厅中气氛骤变。片刻前还有人说“终于轮到我们打出去”，此刻却无人开口。
灵悦行至沙盘旁，拔出长剑，在东线区域画了个圈。“若是陷阱，地上的纹路极可能是阵法引线。他们并非临时设伏，而是早有准备。”
墨玄冷笑：“你还记得三天前抓的那两名黑衣人吗？我查过他们的鞋底，沾着一种泥，地图上根本没有这种地方。”
云逸看向他：“你说的是北谷外的荒地？”
“正是。”墨玄从怀中取出一小纸包，倒出些许灰褐色粉末，“他们的据点藏在废弃矿道之下。通风口伪装成塌方，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我们巡逻路线，从未接近那边十步之内。”
灵悦皱眉：“意思是……他们一直在暗中窥视我们？”
“不止是看。”云逸执起炭笔，在沙盘边缘画了一个圈，“他们清楚我们何时调兵、哪一队何时出动，甚至连我们开会的时间都了如指掌。这不是几双眼睛能做到的。”
墨玄盯着他：“你是说，内部有问题？”
无人应答，但众人心中已有答案。
片刻后，云逸走到门口，对守卫下令：“即刻起，所有命令必须由我亲笔签发。传令弟子须经灵悦确认身份方可交接。另加派五名巡查使，轮流监察各岗位交接情况。”
他又对阵法长老道：“立即更换核心阵眼启动密语，旧密语作废。”
命令下达后，厅中仅余四人。灵悦收剑入鞘，立于云逸左侧。墨玄坐在角落，将酒葫芦放在桌上，未曾开启。
“你觉得是谁？”他问。
“不知道。”云逸坐下，“但问题不在是谁，而在我们如何被看穿。过去七日，每次调整部署，敌人都能在六小时内做出反应。太快了。”
灵悦忽然道：“上次更改巡逻图是你亲手所写，仅交予当值队长。可次日，敌人便绕开了新路线。”
墨玄抬头：“那份图纸经了几人之手？”
“三人。”云逸答，“我写完交值官登记，再由传令弟子分送各队。”
“那就从这三人查起。”墨玄语气冷峻，“尤其是那个传令弟子——我记得他近日换了腰带，银扣锃亮，不似寻常配发之物。”
灵悦补充：“东线被困前留下‘地面有纹’，说明敌人动用了视觉类阵法。此类阵法需提前绘制符线，至少耗时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在我们决定出击之前，他们便已开始布置。”
云逸起身，走到沙盘前，抹去三条进攻路线的标记。
“我们错了。”他说，“原以为守住防线便可反击，实则从一开始，我们就已被盯死。”
墨玄轻哼一声：“你现在才明白？”
“我不是没想到。”云逸回头看他，“但我不能停。一停，士气就散了。”
厅中无人言语。窗外雨落，雨点敲打屋檐，发出细碎声响。
灵悦问：“接下来如何应对？”
云逸拿起新炭笔，在沙盘中央画了一个圈。“先稳住局面。取消一切主动行动，转入内部清查。重建信息传递流程——今后每道命令须附加暗语，密钥由我与你、墨玄三人共管。”
墨玄挑眉：“你想让我们当监军？”
“我想让所有人明白，如今连一句话都不能随意传达。”云逸声音低沉，“另外，通知丹阁，从今日起，所有疗伤丹药出入库必须登记使用者姓名。我不想再见到有人莫名恢复战力。”
墨玄未再反对。他拿起酒葫芦，揭开盖子饮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我可以帮你追查毒粉线索。”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别让信任沦为猜忌。”
云逸点头：“只要真相不被掩盖，我便不会冤枉任何人。”
此时，门外再度响起急促脚步声。一名弟子手持玉简奔入，面色凝重。
“北隘口……发现新的脚印。”他喘息着，“与昨夜相同，但这一次……石壁上多了一串数字。”
云逸接过玉简，上面写着七个数字：七、二、三、五、九、一、六。
他凝视那串数字，手指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