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高台的石柱上,苏璃指尖轻抚着那支银簪,簪尖泛着微弱的光。她望着东南方向,那道曾冲天而起的黑烟已然消散,风也停了,四野寂静。
云逸收回目光,将玉簪小心收进怀中。他走下台阶,步伐沉稳。到了指挥所门口,他对守卫道:“从今日起,营地外围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岗哨。”
守卫点头离去。
议事厅内,灵悦正立于墙边凝视阵法图。墨玄坐在椅上,红衣袖口沾着点点药渍。他抬眼看向云逸:“信号监测的事安排妥当了?”
“人手已经加派。”云逸走到桌前,翻开卷宗,“现在说正事。”
灵悦走近,指尖轻点桌面:“这三个月,我们与七个宗门达成了资源合作。丹药产量翻了两倍,防御阵法效率也有显着提升。”
墨玄坐直了些:“北岭派昨日送来了三车灵草,未取报酬,只希望下次论道会能派人参与。”
“还有更多。”灵悦接道,“药王谷同意开放部分医典供我们参阅。另有两个小宗门有意加入联盟,愿交出三成收益换取庇护。”
云逸听着,并未立即回应。他走向墙边,执起炭笔,在空白处勾画了几处标记。
“这几个地方,近日人流明显增多。”他指着图上几处节点,“但不是来投靠的。”
墨玄起身靠近:“你发现了什么?”
“太安静。”云逸声音低沉,“别处都在动,唯有这里——”他点了点东南角,“无人进出,也无消息传出。可那天的黑烟,正是从那个方向升起的。”
灵悦眉头微蹙:“你是说,有人刻意避开我们?”
“不是躲。”墨玄摇头,“是监视。”
三人沉默。窗外传来弟子练功的脚步声,整齐有力。
午后,灵悦前往校场巡查。一群年轻弟子围在兵器架旁谈笑。
“听说魔宗老巢都塌了,还怕什么?”一人笑着挥剑,“如今谁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另一人附和:“就是,云师兄带我们打出这片天地,往后便是太平岁月。”
灵悦未作声,伫立片刻便离开。回到指挥所,她将这几句话记在纸上,置于云逸案头。
云逸看完,一言不发。傍晚时分,他命人将“联盟辐射图”悬挂于议事厅中央。图上光点闪烁,新的合作据点接连亮起。
他召集所有核心成员,指向地图:“这是我们三个月的成果。”
有人露出笑意。
云逸又指向东南一片暗区,以及另外三处边缘地带:“但这些区域,出现了异常灵力波动。昨夜哨岗记录到两次不明传讯,频率接近北境旧频段。”
笑声戛然而止。
“进步是事实。”云逸环视众人,“被盯上,也是事实。”
会议结束后,墨玄留下。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片,放在桌上。“截获一段加密信号,只收到一半内容。其中出现一个词——‘遏制’。”
云逸接过残片细看。边缘焦黑,似被强行切断。
“发信者是谁?”
“查不到源头。”墨玄眼神凝重,“但它提到了云家。”
云逸放下残片,踱步至窗边。天色渐暗,营地灯火次第亮起。
“苏璃。”他忽然开口。
门外的苏璃闻声而入。
“你对魔道气息最熟悉。”云逸问,“若有人想藏身,又不愿彻底隐匿,会选择何处落脚?”
苏璃略作思索:“不会在明面,也不会太远。最好是废弃之地,还能连通旧线路。”
“比如?”
“北境旧窟。”她说,“那里残留着地下传讯通道。二十年前虽被封禁,但我记得三条未上报的小路。”
墨玄微怔:“你怎么知道?”
“我入合欢宗前,在那边活过两年。”她语气平静,“那时,逃命比吃饭更重要。”
云逸点头:“那就从这条路查起。”
“你要派人进去?”灵悦问。
“不。”云逸答道,“先加强东南方向岗哨,每班增派一名识音修士。另在营地外围布设一圈静听符。”
墨玄轻笑:“你不打算动手?”
“现在动手,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察觉。”云逸看向苏璃,“等他们再次传讯,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入夜,灵悦立于校场边缘。弟子们正在演练新阵型,脚步齐整。她轻抚剑穗上的铃铛,那枚青玉已有裂痕。
她转身回屋,翻开剑谱。翻页之际,远处忽有一声轻响,仿佛枯枝断裂。
她没有回头。
墨玄坐在药炉旁,往酒葫芦中滴入一滴新炼的液体。他望着炉火,提笔在册子上写道:“北境信号未再出现,但今晨发现一处静听符失效。位置:东侧林带边缘。”
写罢,他合上册子,将葫芦挂回腰间。
云逸独坐灯下,面前摊开一张新图。他用炭笔在东南方画了个圈,又在外围添了一道弧线。
“他们怕了。”不知何时,墨玄已站在门口。
云逸抬眼:“所以不会只盯着。”
“你想逼他们出手?”
“他们早已出手。”云逸指向图上的圈,“只是尚未露脸。”
墨玄倚着门框:“灵悦提议的论道会,真不办了?”
云逸沉默片刻:“办会是示好,但现在,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不软。”
“那你打算怎么做?”
“修壁垒。”云逸说着,将拼好的玉簪轻轻放在桌上,“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力量,也看见我们的准备。”
墨玄不再多问,转身离去,脚步渐远。
云逸独自坐着。灯火摇曳,玉簪的裂痕映在纸上,宛如一道割裂的痕迹。
苏璃倚在石柱上,脚踝铃铛轻响一声。她仰头望天,月缺一角。指尖缓缓滑过发间的银簪,触感微凉。
她忽然闭眼,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浮起一丝气息,极淡,像是湿石混着铁锈,又夹杂着旧铜器的陈味。
她睁眼,望向东南。
那气息,一闪即逝。
她起身,快步朝指挥所走去。
云逸仍在灯下看图。听见脚步声,抬头:“怎么了?”
“刚才……”苏璃站在门口,呼吸微促,“我闻到了那种味道。”
“哪种?”
“北境旧窟里的味道。”她直视着他,“有人刚从那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