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的灯灭了，云逸的手仍停在桌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外面风势渐歇，预警台上十二盏灯归于沉寂。一排绿色光点整齐亮着，显得一切如常。云逸盯着刚才泛起橙光的那盏灯，数息之后，取出传讯符，在上面写下三个字：“行动开始。”
门帘掀动，墨玄第一个进来，红衣沾着夜露，发间断簪微微晃动。他将酒葫芦搁在桌上，低声问道：“第三小队抬回两人，伤得重，但还能说话。他们看见什么了？”
云逸拿出一张旧地图，铺展在沙盘上。指尖落在西北角的一处山谷：“敌人退到了这里。不是临时据点，是总部外的哨卡。”
灵悦随后而至，剑上铃铛轻响一声。她站在沙盘另一侧，凝视那个位置，问：“你要打进去？”
“不是要。”云逸抬头，目光坚定，“是必须。”
屋内一时寂静。墨玄摩挲着匕首，冷笑：“你知道那里有多少人？几层结界？阵眼在何处？就凭两个伤员的只言片语？”
“不止这些。”云逸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玉简，“是从俘虏舌底搜出的，以血咒封印。我花了三个时辰才解开。”
墨玄接过玉简，注入灵力，脸色骤变：“这是……布防图？还有巡逻时辰？谁给你的？”
“不重要。”云逸收回玉简，插入沙盘边缘，“重要的是，他们每日寅时会关闭东侧结界半炷香时间，用于运送物资。那是唯一的突破口。”
灵悦皱眉：“半炷香能做什么？我们连山脚都难靠近。”
“所以不能强攻。”云逸取来一面黑旗，插在地图旁一个小村的位置，“先派人混进去。扮作采药人、商贩、落单散修。查巡逻规律，找结界弱点，摸清守备人数。”
墨玄眯起眼：“你是想让探子画一张活的地图？”
“对。”云逸点头，“五人，分三批潜入。不得使用联盟法器，也不能带门派标记。一切必须看起来像是巧合。”
墨玄转身欲走：“我去挑人。”
“我已经选好了。”云逸拦住他，“都是哑奴教过的弟子，藏匿气息比常人更胜一筹。你给他们配‘敛息丹’，压制灵脉波动。”
墨玄停下脚步，盯了他几秒：“你真敢拿人命去赌。”
“不是赌。”云逸声音平静，“是算。每一步我都推演过。他们不会死。”
灵悦开口：“突击组呢？等情报回来再定？”
“现在就定。”云逸望向她，“你带十人，要你信得过的。穿轻甲，禁用飞行法器。等探子确认路线后，你们从东侧缺口突入，目标是切断主阵能源。”
“然后呢？”
“然后等我信号。”云逸拍向沙盘中央，“我率中军压阵，你一旦得手，我即引爆震灵雷，打乱对方指挥。”
墨玄倚着桌子，轻敲酒葫芦：“后勤归我。毒雾、烟障、干扰符，三天内备齐。但我有个条件——凝心丹供应优先给我。”
云逸看他一眼：“药房已加炼，份额给你留足。你那边别出岔子就行。”
“哼。”墨玄嘴角微扬，“我办事，何时出过差错？”
灵悦未语，走到沙盘前细看进攻路线。她扶正一面倾倒的小旗，问：“怎么传递消息？对方有反监听阵法。”
“用老办法。”云逸从袖中取出五枚铜片，“蜂鸣器，一次只能发三个字。安全，但慢。探子每日寅时和戌时各报一次，内容加密。”
“若失联？”
“失联就是出事。”云逸将最后一面黑旗插在总部中心，“没人能活着出来，我们就改计划。”
屋内静了几息。墨玄低头摆弄匕首，忽而问道：“长老那边怎么办？你不怕他们阻拦？”
“布防图抄本已送议事厅。”云逸坐下，“他们可以反对，但拦不住。昨夜七处同时遭袭，若再不动手，下次覆灭的将是整条防线。”
灵悦轻轻抚过剑柄：“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等等。”云逸叫住她，“这次不同。不是防守，是进攻。每个人都得明白自己为何向前冲。”
灵悦回头：“那你告诉他们，是为了活下去。”
她掀帘而去。风拂起她的马尾，铃铛轻响，转瞬远去。
墨玄也起身，行至门口又顿步：“你打算亲自带队？”
“我在中军。”云逸低头修改文书，“不到最后，不出手。”
“别逞强。”墨玄看着他，“上次强行引阵，经脉裂了三条。你现在脸色还是白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逸未抬头，“你只要确保毒阵准时启动。”
墨玄冷哼一声，离去。
帐中只剩云逸一人。他放下笔，从怀中取出半截玉簪。簪身有裂痕，末端刻着一个极小的“悦”字。他用拇指轻轻擦过，收好。
随即取出一张新符纸，写下五个名字：林三、赵五、陈七、周九、吴十一。皆是藏书阁底层弟子，无人关注，亦无背景。
他将名单折好，塞入传讯筒。按下机关，竹管倏然飞向药房。
片刻后，回应铃响起。墨玄的声音自共鸣石传来：“敛息丹今晚子时前备妥。别催。”
云逸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预警台。他将五盏边缘小灯调为待命状态，象征即将派出的探子。绿光闪烁数下，趋于稳定。
他坐回案前，翻开作战文书第二页，提笔写下标题：破渊行动·第一阶段。
窗外天光渐明，阳光斜照进帐篷一角。云逸未抬头，继续书写：
突击组：灵悦带队，十人，轻装潜行。
支援组：墨玄负责，三重毒阵，烟障掩护。
情报组：五人轮替，每日两报，失联即撤。
中军主力：云逸坐镇，随时接应，不得擅离。
写罢最后一行，他合上文书，闭目休憩。呼吸平稳，左手旧伤却隐隐作痛。
他知道此战艰难。但他也清楚，这一仗，避无可避。
帐外脚步轻响，一名传讯弟子低声禀报：“第一批探子已换好衣服，在南门候命。”
云逸睁开眼：“让他们出发。”
“是。”
弟子退下。帐中再度安静。云逸起身走到沙盘前，凝视那面黑色总旗。
他伸手握住剑柄，指节微紧。
剑柄上的布条松了，他看了一眼，未曾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