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收剑入鞘,指节仍隐隐发麻,仿佛攥过雷火。那枚银锁刚离手,余震便顺着骨缝蔓延,震得整条手臂都在嗡鸣。
掌心的斧形纹路一抽一抽地跳动,血已褪去,金光在皮下窜动,可那股力量却从骨髓深处往上攀,压不住,也藏不住。
他低头看手,那纹路正沿着手臂缓缓上行,慢得如同爬行。
灵悦站在他斜后方,剑穗垂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铃铛的碎片。她没说话,目光却死死盯着他手臂——那道纹,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正一寸寸拧进血肉。
墨玄蹲在地上,拨弄着一堆烧焦的符纸和碎玉。匕首一挑,一块漆黑的玉简露了出来,上面刻着歪斜的红线,边缘沾着干涸如疤的暗红痕迹。
“这东西居然还留着?”他冷笑一声,随手抛给云逸,“魔宗传信用的,早该炸了。”
云逸抬手接住。玉简冰凉,可刚触到掌心,骤然发烫!
黑光炸裂,嗡鸣刺耳。空中浮现出一片山谷——荒芜、雾重,营帐零落,中央塌了半截祭坛,插着一面残旗。
灵悦瞳孔一缩。那山谷的地势走势,竟与她铃铛上的裂纹分毫不差。
“三息。”墨玄盯着玉简,声音压得极低,“够了。”
云逸闭眼,灵力游走经脉一圈,左耳的痣轻轻一跳。前世那柄剑在鞘中轻颤。他睁眼,将银锁塞进怀里:“走。”
话少,却决绝。路也不回头。
秘境入口藏在风蚀的石林之后,阵法紊乱,灵力如打结的丝线。云逸以金光引路,灵力凝成细丝,顺着符纹缓缓渗透。金光忽明忽灭,像为他们抹去足迹。
灵悦闭目,剑穗轻点虚空。冰蓝的眼底泛起淡淡波纹——往生咒的尾音仍在空气中飘荡,缠绕不散。她抬手,指向右侧。
墨玄往鞋底滴了一滴碧绿的毒液,三人踩过,沙地立刻吞噬了气息。他咧嘴一笑:“这阵能防神识,防不住臭。”
山谷中,营帐低矮,黑幡猎猎作响。外头插着半截残旗,绣着个“安”字,笔画焦黑,像是烧过又勉强拼接回去。
帐内人声低哑,如砂纸刮地。
“……圣体主子没死。”三长老咳嗽着,“是被自家人钉在祭坛下,活活抽干,魂魄镇在锁心碑里。”
灵悦呼吸一滞,身子微微前倾。她咬住嘴唇,才没让惊叫冲出口。
“那现在这人……”血屠嗓音粗粝,右眼的血石泛起红光,“真是他转世?”
“血脉未断,根基残了,可金纹却醒了。”三长老低笑,“命格被人改过,否则早该死在十岁那年。”
灵悦指尖微颤,剑穗碎片嗡嗡作响。她还想再听,脚底碎石一滑,滚落山坡,咔的一声脆响。
帐内,骤然死寂。
下一瞬,血屠猛然转身,血眼爆红,光芒直射藏身之处!
“有人!”
云逸暴喝,金光炸开,挡在三人身前。血屠的斧已劈至,风撕裂空气,地面裂出三道深沟,直取咽喉。
就在这刹那——
腰间长剑自行弹出三寸!
剑光洒出,不攻人,不挡斧,直指三长老咽喉。清冷凌厉,逼得他踉跄后退,撞翻桌案。
血屠收手,不敢再动。
云逸也怔住了。剑未出鞘,却是自己动了。他低头,掌心斧纹渗出一滴金血,落地瞬间,烧出一个“安”字,转瞬即逝。
“走!”墨玄低吼,毒雾弥漫,掩住退路。
三人急速后撤,云逸最后回望一眼——
秘境深处,魔气翻涌,一只鎏金竖瞳横亘天际,缓缓睁开,冷冷凝视。
那是夜无殇的第三只眼。
瞳孔中映着云逸,还有他腰间的剑。那目光没有情绪,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之物——本就该属于他。
墨玄怀中的玉简再度发烫,黑光闪动,血字浮现:“子时三刻,祭坛见。”
他迅速收起,脸色阴沉。
灵悦贴近云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至亲’……是云家的人?”
云逸未答。左耳的痣灼热,像有人在远处,用指尖轻轻摩挲。
他抬手按住剑柄,剑身仍温,方才那一动,不似出自己意,倒像有人借了他的手。
风从谷口吹来,裹着腐土与铁锈的气息。远处,祭坛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旗上“安”字在风中颤抖,如同招魂。
云逸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剑,未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