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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指尖触到化妆台抽屉里那只黑陶瓶时,窗外的夜雨正把梧桐叶泡得发胀,水珠顺着24楼的落地窗蜿蜒而下,在暖黄的台灯光晕里折射出一道暗赤的痕,像谁不小心蹭在玻璃上的血。她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冷的,十月末的南方还裹着溽热的潮气,空调开着26度的暖风,可那黑陶瓶的触感却凉得刺骨,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瓶身上刻着的歪扭篆字硌得指腹发疼,那些笔画缠缠绕绕,像女人披散的头发。

她把黑陶瓶挪到化妆镜前,瓶身只有巴掌大,瓶口用块暗红的蜡封着,蜡上嵌着根细细的黑毛,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灰尘。林晚用指甲抠了抠蜡封,没抠动,反而蹭得指尖沾了点蜡屑,凑近闻时,一股冷香顺着鼻腔钻进来,不是商场里香精的甜腻,也不是她常用的玫瑰精油的暖香,是种混着陈年檀木和旧脂粉的味道,像走进了一间关了几十年的闺房,空气里飘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淡得几乎抓不住,却又偏偏缠在鼻尖,让人心里发紧。

这是她三天前从那个加密论坛换来的“古法养颜精油”。作为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林晚卡在十万粉的瓶颈期已经半年了。粉丝总在评论区说她的口红试色“温吞”“没记忆点”,上个月她跟风拍了“国货口红天花板”系列,流量反而掉了一半,竞品博主苏苏靠一支“血玉髓”口红试色涨了五万粉,评论区全是“这唇色绝了”“像淬了血的红宝石”。林晚对着苏苏的视频反复看,越看越觉得憋屈,苏苏的唇形不如她,肤色也偏黄,可那支口红涂在她嘴上,却像活过来一样,从唇心到唇缘晕出渐变的血色,连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都透着股妖异的惊艳。

她私信苏苏问口红色号,苏苏只回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脸。直到半个月前,她在一个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的美妆暗坛里刷到条匿名帖子,楼主头像是一片漆黑,标题只有五个字:“凝脂色,换吗?”正文更简单:“古法精油,调口红得倾城色,缘浅者勿扰。”下面的回复寥寥无几,大多是“噱头吧”“骗子新套路”,只有一条被顶到最赞的评论,是个无头像用户留的:“用过,色绝,慎入。”

林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十分钟,鬼使神差地点了楼主的私信。对方回复得很快,语气却冷得像冰:“要?报生辰八字。”林晚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生日发了过去,她从小就不信这些,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苏苏视频里那抹血色总在眼前晃,像钩子一样勾着她的心思。半小时后,对方回了句:“命格合,三千,不议价。”

转账时微信跳出红色的风险提示:“该账号交易存在异常,可能涉及欺诈,请谨慎操作。”林晚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心跳得飞快。三千块不算少,够她买三支大牌口红,可一想到能调出比苏苏那支“血玉髓”更惊艳的颜色,她咬了咬牙,点了“忽略风险,继续支付”。

付款后对方发了个快递单号,没留地址,没留电话,再发消息就没回了。三天后快递到了,是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纸信封,里面只有这只黑陶瓶,连张纸条都没有。林晚拆开信封时,那股冷香从纸缝里钻出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可一想到“倾城色”三个字,她立刻把那点异样压了下去。

现在,她坐在化妆镜前,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开蜡封。蜡屑落在化妆棉上,那根黑毛混在里面,她用镊子夹起来看,发现是根细软的头发,发尾有点枯黄,像从很久没洗过的头发上掉下来的。她皱了皱眉,把头发扔了,刚打开瓶口,那股冷香突然浓了起来,带着点更明显的腥气,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淡得几乎闻不见,却又牢牢粘在嗅觉里。

瓶里的精油是暗红的,不像普通精油那样清澈,反而有点浑浊,像掺了磨碎的胭脂。林晚用滴管吸了一滴,滴在手心,精油没有立刻散开,反而凝在皮肤上,像颗小小的血珠,触感冰凉,慢慢顺着掌纹往下滑,留下一道暗红的痕。她把掌心凑到鼻尖,冷香里的腥气更重了点,像……像小时候外婆熬猪油时,油渣刚下锅的味道,只是更淡,更冷。

“别想了,调出来试试就知道了。”林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早就准备好了材料:进口蜂蜡切成小块放在玻璃碗里,特级橄榄油倒了半瓶,还有她平时用来调唇釉的色粉,这次她特意没放色粉,楼主说“精油本身带色,无需添加”。她按照网上查的口红配方,先把蜂蜡和橄榄油放进烧杯,隔水煮化,等液体变得清澈透明,她深吸一口气,捏着滴管往里面滴了三滴精油。

精油滴进烧杯的瞬间,透明的液体立刻变成了暗红,不是色粉那种死沉的红,是透着点琥珀光的红,像夕阳落在血里,慢慢漾开。那股冷香突然变得浓郁,整个化妆间都飘着那股檀木混着脂粉的味道,腥气也更明显了,林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却看见烧杯里的液体在微微晃动,不是因为她手抖,是液体自己在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

“肯定是水烧开了晃的。”她赶紧把烧杯从水里拿出来,等液体稍微凉一点,倒进提前准备好的口红模具里。模具是她新买的子弹头形状,银色的外壳透着冷光。液体倒进模具时,她看见里面有细小的光点在闪,像碎掉的星星,可再定睛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等口红凝固需要四个小时。林晚把模具放进冰箱冷藏,自己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可那股冷香总在鼻尖绕,让她坐立不安。她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夜雨的潮气涌进来,混着冷香,竟让她觉得头晕,像吸多了香水。她赶紧关上窗户,回到卧室,可刚躺下,就觉得嘴唇发麻,像有蚂蚁在爬,伸手摸了摸,嘴唇却和平时一样,没红没肿,只是那股麻意越来越明显,顺着嘴唇往脸颊蔓延。

“真是邪门了。”林晚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着。可梦里全是那股冷香,她梦见自己站在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前摆着个巨大的陶罐,罐口冒着白气,冷香就是从罐子里飘出来的。她想走,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陶罐的盖子慢慢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惨白得像纸,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指关节处的皮肤皱巴巴的,像脱水的橘子皮。

那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晚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抬头,看见罐子里坐着个女人,穿着破烂的月白旗袍,旗袍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头发很长,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是通红的,像浸在血里泡过,还有一张嘴唇,红得惊人,和烧杯里那滩液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要我的油?”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木头,刺耳得让人心疼,“拿什么换啊?”

林晚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雨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亮痕。她浑身是汗,心跳得飞快,嘴唇还是麻的,摸上去像敷了一层薄冰。她冲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抬头看镜子时,突然愣住了,她的嘴唇竟泛着淡淡的红,不是血色,是那种像涂了层淡唇釉的红,从唇心往外晕,自然得像天生的。

“怎么回事?”林晚用手擦了擦嘴唇,红痕没掉,反而更明显了点。她想起昨晚滴在手心的精油,难道是不小心蹭到嘴唇上了?可她明明洗过手了。她没再多想,转身去冰箱拿口红模具,四个小时到了,她的“倾城色”该成型了。

打开模具的瞬间,林晚倒抽了一口气。口红膏体泛着琥珀色的光,不是单纯的暗红,是红里透着点金,像融化的红宝石,在阳光下能看到细细的光泽,摸上去绵密得惊人,比她用过的任何一支大牌口红都顺滑。她对着镜子拧出一点,膏体划过唇瓣时,没有丝毫拉扯感,反而像奶油一样化开,凉丝丝的,麻意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酥麻,从嘴唇往全身蔓延,像喝了口温酒,暖得让人舒服。

抿了抿唇,林晚看着镜中的自己,彻底沦陷了。那唇色像是从她的嘴唇里长出来的,唇心浓,唇缘淡,晕出自然的渐变,笑起来时唇角带着点艳,不妖,却勾人,连她自己都看呆了。她赶紧拿出手机拍试色,不用打光,不用滤镜,手机镜头里的唇色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血玉,比苏苏那支“血玉髓”好看十倍。

她把试色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新宠,你们猜是什么?”没过五分钟,评论就炸了粉丝、同行,连平时很少互动的苏苏都评论了:“晚晚,这唇色绝了!求配方!”林晚看着屏幕上的评论,指尖都在发烫,她知道,这次她要火了。

当天下午,她拍了支“古法精油自制口红”的视频,特意把黑陶瓶放在镜头角落,只露个瓶口,没提购买渠道,只说“偶然得到的古法配方”。视频发出去两小时,点赞量就破了万,是她平时的三倍。评论区全是“求精油链接”“晚晚太会了”“这颜色我愿意吃土买”。林晚盯着不断上涨的播放量,心里像开了花,她立刻又调了第二支口红,这次滴了四滴精油,膏体颜色更浓,红得像要滴血。

可从涂第二支口红开始,怪事就来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卸妆。那天她拍了三个小时的试色,换了五套衣服,晚上回到家,用她一直用的氨基酸卸妆油仔细揉嘴唇。卸妆油在唇上化成白色的乳,她顺时针揉了半分钟,拿化妆棉一擦,唇上那抹血色竟还在,像没卸干净的残妆。她皱了皱眉,又倒了点卸妆油,这次揉了一分钟,擦下来的化妆棉上只有淡淡的红,嘴唇上依旧留着明显的红痕,像天生的唇色。

“难道是卸妆油不行了?”林晚换了瓶新的卸妆膏,膏体是温和的乳霜状,她挖了一大块敷在嘴唇上,等了三分钟,用指腹轻轻打圈按摩,可擦下来的结果还是一样,红痕顽固得像纹身,擦到嘴唇发红发肿,依旧清晰。

她对着镜子凑近看,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笑,可她明明是皱着眉的,脸上还带着卸妆膏的白,怎么会笑?林晚眨了眨眼,再看时,镜中的表情又和自己一样了,只是嘴唇上的红痕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蜡光,像涂了层透明的唇釉。

“肯定是眼花了。”她把卸妆膏扔在洗手台上,心里有点发毛。可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多的怪事找上她。

她开始变得离不开这支口红。早上起来不涂,就觉得嘴唇发灰,没有血色,连脸色都跟着变差;出门必须把口红装在包里,每隔两小时就要补一次,好像嘴唇会自己“吸”掉那颜色似的,补涂时膏体划过嘴唇的酥麻感越来越强烈,像有小虫子顺着嘴唇往皮肤里钻,舒服得让她不想停下。

有天直播试色,她中途补涂那支“血玉红”,她给口红起的名字,镜头怼近时,弹幕突然炸了……

“晚晚,你嘴唇怎么有点发青?”

“是不是灯光问题?唇周好像有点黑”

“刚刚!我是不是看错了?你唇角是不是笑了一下?”“对啊对啊!我也看见了!明明你在说‘这支口红有点干’,怎么突然笑了?”

林晚心里一慌,手里的口红差点掉在桌上。她赶紧移开镜头,笑着打圆场:“可能是灯光反光吧,你们看错啦。”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触感正常,没有笑。可弹幕还在刷“不是看错了”“真的笑了”,林晚没心思再直播,匆匆说了句“有点累,先下了”,就关掉了电脑。

关掉屏幕的瞬间,化妆间的光线暗了下来,只有化妆镜的暖光灯亮着。林晚冲到镜子前,扒开嘴唇仔细看,唇周确实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嘴唇内侧,竟隐约能看到细细的纹路,像蜡油凝固后裂开的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她突然想起那瓶精油,赶紧翻出黑陶瓶。瓶子还是原样,只是瓶身上的篆字好像比之前清晰了些,那些歪扭的笔画像是活过来了,缠缠绕绕地凑在一起,像女人的头发在动。她把瓶子凑到鼻尖,那股冷香里的腥气更重了,像变质的猪油,闻得她胃里发翻。

“枉凝眉者所化……”林晚突然想起楼主当初说的话。她之前以为是修辞,可现在看着瓶身上的篆字,摸着嘴唇上擦不掉的红痕,后背突然冒起一股冷汗。她打开电脑,搜索“古法精油 枉凝眉者”,跳出来的全是恐怖故事,其中一条帖子让她浑身发冷……

“清末民初,有邪术师取枉死女子尸油,加檀木、胭脂炼制精油,此油调脂粉,色艳绝,却含怨念,使用者日渐依赖,灵魂被怨念啃噬,待油尽时,使用者化为新尸油,供下一人使用。”

帖子下面配了张图,是个黑陶瓶,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瓶身上的篆字清晰可见,旁边标注着:“尸油瓶,刻‘枉凝’二字。”

林晚盯着那张图,手指抖得厉害,黑陶瓶从手里滑下来,“啪”地砸在化妆台上,瓶口磕出一道裂痕,里面的精油顺着裂痕慢慢渗出来,在台面上汇成一小滩暗红的液体,像一滩血。她想把瓶子扔掉,可手刚碰到瓶身,就觉得嘴唇一阵剧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她倒抽冷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别扔……”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来,像女人的低语,“扔了会疼的……涂吧,涂了就不疼了……”

林晚知道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颤抖着拿起那支“血玉红”口红,拧开膏体,往嘴唇上涂。膏体划过嘴唇的瞬间,剧痛立刻消失了,酥麻感重新涌上来,像温水浇在伤口上,舒服得让她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女人,嘴唇红得像要滴血,唇周的青黑色被口红遮住,只露出一双有点发直的眼睛。林晚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唇角又在笑,不是她自己控制的,是唇角自己往上扬,露出一个僵硬的、诡异的笑,像牵线木偶的表情。

“你是谁?”林晚对着镜子问,声音发颤。

镜中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笑,唇角咧得越来越大,露出了牙床,牙齿泛着淡淡的黄,嘴唇上的红痕在灯光下泛着蜡光,像涂了层尸蜡。

林晚尖叫着转过身,不敢再看镜子。她想打电话给闺蜜晓雅,可拿起手机,却看见屏幕里的自己正对着她笑,和镜中的笑容一模一样。她吓得把手机扔了,手机屏幕摔碎,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正好罩住屏幕里那个诡异的笑容。

那天晚上,林晚没敢睡觉,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眼睛死死盯着化妆台。黑陶瓶还在那里,裂痕里的精油已经凝固,像一道暗红的疤。她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想涂口红,嘴唇时不时会传来一阵刺痛,只有想到口红,刺痛才会减轻。

凌晨三点,林晚实在忍不住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化妆台前,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涂。膏体快用完了,只剩下小半支。她涂得很仔细,从唇心到唇缘,一遍又一遍,直到嘴唇变得饱满艳红,那股酥麻感传遍全身,她才停下。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窝有点深陷,可嘴唇却红得惊人,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花。林晚摸了摸嘴唇,触感冰凉,有点硬,像蜡做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蜡像,嘴唇就是这种质感,硬邦邦的,泛着假的光泽。

“不能再用了。”林晚盯着镜中泛着蜡光的嘴唇,猛地将口红扔到化妆台角落。口红外壳撞在黑陶瓶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瓶身裂痕里凝固的暗红精油竟顺着震动慢慢化开,像一条细小的血蛇,悄无声息地爬向那支摔歪的口红膏体。

她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玻璃外的夜空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又开始疼了,这次不是针刺般的锐痛,是钝钝的、带着酸胀的疼,像有什么东西在嘴唇下面蠕动,想钻出来。她抬手按住嘴唇,指腹触到的皮肤越来越硬,甚至能摸到那些纵横交错的蜡纹,像藏在皮肤下的蛛网。

“不能用了……绝对不能用了……”林晚反复念叨着,转身冲进卫生间,拧开热水龙头,用滚烫的水泼在嘴唇上。热水浇在唇上,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可那层红痕依旧顽固,甚至被热水烫得更亮了,泛着油润的蜡光。她抓起肥皂,用力在嘴唇上搓,泡沫裹住嘴唇,滑腻腻的,可擦干净泡沫后,那抹血色还是嵌在唇瓣上,连一丝淡去的痕迹都没有。

突然,卫生间的灯闪了一下,暖黄的光变成了惨白,照在镜子里的林晚脸上。她看见自己的唇角又在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次不是浅浅的微笑,是咧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了牙床和牙龈,牙龈泛着青黑色,像泡发的木耳。而她的眼睛,依旧是自己的眼神,惊恐、绝望,和那张诡异的笑脸格格不入,像一张脸上长了两个不属于彼此的表情。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林晚对着镜子嘶吼,声音嘶哑。镜中的笑脸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咧得更大,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她猛地挥拳砸向镜子,拳头撞在玻璃上,传来一阵剧痛,镜子却没碎,只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头发散乱,脸上沾着肥皂沫,嘴唇艳红得像滴血,唇角挂着僵硬的笑。

就在这时,手机在卧室里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死寂。林晚浑身一颤,嘴唇的疼瞬间加剧,她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抓起手机,是晓雅打来的。晓雅是她最好的闺蜜,也是少数知道她买了“古法精油”的人,昨天还在微信上劝她别用来路不明的东西。

“喂?晚晚?你怎么回事?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接?”晓雅的声音带着担忧,从听筒里传出来,像一道救命的光。

林晚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嘴唇却像被粘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她低头看自己的嘴唇,发现唇角的笑容还没消失,甚至连说话时,那笑容都保持着固定的弧度,像用蜡封死的表情。

“晚晚?你说话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晓雅的声音更急了。

林晚用力咬了咬嘴唇,想把那笑容咬下去,可牙齿咬在唇上,只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像咬在蜡块上,没有丝毫痛感。反而那股酸胀的疼更强烈了,嘴唇下面的“东西”蠕动得更厉害,似乎要顶破皮肤钻出来。

“我……我嘴唇……擦不掉……”林晚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擦不掉?什么擦不掉?你说清楚点!”

“口红……那支精油调的口红……擦不掉了……”林晚的眼泪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手机屏幕上,“还有……还有我的脸……我的唇角……它自己在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晓雅急促的声音:“晚晚你别慌!我现在过去找你!你把门反锁好,别开门,等我来!”

挂了电话,林晚瘫坐在地上,后背靠在衣柜上,浑身发冷。她看着化妆台上的黑陶瓶,瓶身上的篆字好像更清晰了,那些笔画扭曲着,像在跳舞,又像在写什么。她突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帖子,说尸油瓶上的篆字会随着使用者的怨念加深而变得清晰,直到最后,篆字会变成使用者的名字。

她爬起来,凑到化妆台前,眯着眼看那些篆字。之前她一个也不认识,可现在,那些歪扭的笔画在她眼里慢慢变得熟悉,第一笔是“林”字的横,第二笔是“晚”字的竖……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抚过瓶身:“林……晚?这是……我的名字?”

就在指尖触到篆字的瞬间,黑陶瓶突然变得滚烫,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烫得她立刻缩回手。瓶口的裂痕里,暗红的精油突然喷涌而出,不是之前那样慢慢渗出,是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溅在化妆台上,溅在她的手背上。精油落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却又带着一股诡异的黏性,像人的血液,顺着皮肤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滩,慢慢凝固成蜡状的膏体。

林晚吓得后退,脚却被地上的精油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想爬起来,却发现后背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上沾了不少精油,那些精油正在慢慢凝固,把她的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像涂了一层蜡。

嘴唇的疼已经到了极致,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唇瓣下面啃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嘴唇在“融化”,不是真的融化成液体,是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黏,像快要化掉的蜡。她伸手摸嘴唇,指腹沾到了一层暗红的油膏,和精油的颜色一模一样,带着那股冷香和腥气。

“不……不要……”林晚绝望地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见化妆台上的黑陶瓶正在慢慢变满,那些从裂痕里涌出来的精油,竟然又流回了瓶里,瓶身的裂痕也在慢慢愈合,好像刚才的喷涌只是她的幻觉。而那支摔歪的口红,正静静地躺在精油汇成的蜡膏里,膏体被精油浸泡着,变得越来越饱满,越来越亮,像吸饱了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叮咚……叮咚……”,急促的铃声带着晓雅的呼喊:“晚晚!开门!我来了!”

林晚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门口。可刚走两步,她就停住了,她看见玄关的穿衣镜里,映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她的衣服,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眼下泛着青黑色的淤青。可她的嘴唇,却红得惊人,饱满得像熟透的果实,泛着油润的蜡光。最可怕的是,那个女人的唇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不是之前那种僵硬的笑,是带着暖意的、诡异的笑,而那双眼睛,不再是她的眼神,是一双通红的、充满怨念的眼睛,像梦里那个陶罐里的女人。

“你……你是谁?”林晚对着穿衣镜里的女人问,声音细若蚊蚋。

镜中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笑,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动作和林晚平时涂口红的动作一模一样。接着,她的嘴唇慢慢张开,发出了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和之前在林晚脑子里响起的声音一模一样:“你看,我们现在,多像啊。”

林晚猛地回过神,意识到镜中的女人就是她自己!是她的身体,却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向化妆台,拿起那支“血玉红”口红,对着镜子,慢慢地、仔细地涂了起来。

膏体划过嘴唇的瞬间,镜中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而林晚的意识,正在慢慢模糊,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飘,飘向那只黑陶瓶,瓶身里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像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和那些暗红的精油混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变成精油……”林晚在心里呐喊,却无能为力。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涂完口红,拿起那只黑陶瓶,打开瓶口,把嘴唇凑了上去。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嘴唇慢慢裂开,流出暗红的油膏,不是血,是和精油一模一样的油膏,顺着嘴角往下流,滴进黑陶瓶里。

瓶里的精油越来越满,而镜中的自己,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薄,像正在被抽空的蜡像。林晚的意识越来越淡,最后,她看见镜中的自己对着黑陶瓶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然后,她的嘴唇彻底融化了,变成一滩暗红的蜡油,全部流进了黑陶瓶里。

门铃还在响,晓雅的呼喊声越来越急,可林晚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灵魂被吸进了黑陶瓶,和那些枉死女子的怨念混在一起,在暗红的精油里慢慢沉浮。她能感觉到瓶里有很多个“自己”,都是和她一样,为了“极致显色”而用了尸油的女人,她们的灵魂在里面哀嚎、挣扎,却永远逃不出去,只能等着油尽的那天,被炼成新的精油,供下一个“有缘人”使用。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撞开了,晓雅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备用钥匙。她看见化妆台前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穿着林晚的衣服,头发散乱。

“晚晚!你怎么样?”晓雅冲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女人慢慢转过身,晓雅的呼吸瞬间停滞了。那个女人的脸是林晚的脸,却惨白得像纸,眼窝深陷,眼下泛着青黑。而她的嘴唇,红得惊人,泛着油润的蜡光,唇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晓雅,”女人开口了,声音细细软软的,不是林晚的声音,“你看我的新口红,好看吗?”

她抬起手,手里拿着那只黑陶瓶,瓶身上的篆字清晰可见,刻着两个字,林晚。

晓雅吓得后退,撞在门上,她看见女人慢慢拧开黑陶瓶,一股冷香飘了出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女人用手指蘸了点精油,涂在嘴唇上,膏体划过唇瓣,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是古法精油哦,”女人笑着说,唇角咧得很大,露出了青黑色的牙龈,“调口红能得倾城色,你要不要试试?”

晓雅尖叫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连门都没关。女人站在原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手指抚过嘴唇上的蜡纹,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贝。

窗外的夜空依旧漆黑,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女人的低语。化妆台上的黑陶瓶里,暗红的精油泛着冷光,瓶身上的“林晚”二字,在灯光下慢慢变得模糊,仿佛在为下一个名字腾出位置。

几天后,那个加密美妆暗坛里,又出现了一条匿名帖子,标题还是五个字:“凝脂色,换吗?”正文依旧简单:“古法精油,调口红得倾城色,缘浅者勿扰。”下面很快有了第一条回复,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头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要,报生辰八字。”

帖子下面的评论区,那行被顶到最赞的回复依旧醒目:“用过,色绝,慎入。”只是没人知道,写下这条评论的人,早已变成了黑陶瓶里的一滩尸蜡,正等着下一个灵魂,来续写这唇上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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