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坳村口那棵老槐树,怕是有上百年了。
树干粗得要四个壮汉手拉手才能围住,树皮皲裂得像老鬼的脸,沟壑里积着黑黢黢的泥。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叶子却常年绿得发黑,哪怕是寒冬腊月,也不见掉光,只是透着股子死气沉沉的青。
村里人都怕这棵树。
尤其怕树底下那个凹陷的土坑。坑不大,深不过半米,却总积着水,哪怕大旱天也不干,水色发黑,像泡了墨,看着就瘆人。老人们说,那坑里埋着“替死鬼”,谁要是敢靠近,或是踩了那坑,就得被拉去当新的替死鬼。
这话,赵刚以前是不信的。
他是个木匠,手巧,人也憨,闷头干活不爱说话,村里谁家打家具、盖房子,都爱找他。他总说:“树就是树,坑就是坑,哪来那么多鬼怪?”
直到他儿子赵小虎出事的那天。
那天是大暑,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赵老实正在村东头给李家打衣柜,赵小虎跟几个半大孩子在村口玩。孩子们皮,你追我赶就跑到了老槐树下。
有个孩子打赌,说谁敢往那土坑里扔块石头,就请谁吃冰棍。赵小虎正是好胜的年纪,梗着脖子就捡起块石头,“嗖”地扔进了坑里。
石头落进黑水,“噗”地溅起一串黑沫子。
当时也没出事。孩子们闹了会儿,就散了。可当天晚上,赵小虎就不对劲了。
他先是说冷,大夏天裹着棉被还打哆嗦,接着就开始胡话,嘴里不停地念叨:“别拉我……我不去……那坑不是我踩的……”
赵刚两口子急得团团转,请了村医来看,量体温不发烧,听诊器听着也没毛病,村医摇摇头,说:“怕是撞了邪,去请张婆婆来看看吧。”
张婆婆是村里的“懂行人”,年轻时跟着走江湖的郎中学过两手,能看些“邪病”。她来的时候,赵小虎正蜷缩在炕角,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嘴里“嗬嗬”地喘着气,脸色白得像纸。
张婆婆摸了摸赵小虎的额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她问赵老实:“小虎今天去哪玩了?是不是去了老槐树下?”
赵刚一愣,赶紧把白天孩子们在老槐树下打赌的事说了。张婆婆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糊涂啊!那地方是能去的?那坑里的水沾了阴气,孩子阳气弱,被缠上了!”
赵刚吓得腿一软,“噗通”就给张婆婆跪下了:“张婆婆,您救救小虎!求您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张婆婆扶起他,说:“我试试吧。但这事儿凶险,成不成,得看孩子的造化,也得看那‘东西’愿不愿意松口。”
她让赵刚找了个干净的碗,盛了半碗清水,又从兜里掏出一小撮糯米,撒在水里。接着,她拿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碗边,自己则坐在炕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念了约莫一刻钟,张婆婆忽然睁开眼,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猛地扎进碗里的糯米中。
“滋啦”一声,碗里的清水瞬间变得浑浊,还冒起了泡泡,一股腥臭味飘了出来。赵小虎“啊”地大叫一声,身子猛地抽搐起来,嘴里吐出一口黑痰,黑痰落在地上,像块烂泥,还在慢慢蠕动。
张婆婆脸色一白:“不好!这东西怨气重,我镇不住它!”
她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用打火机点燃,趁着符纸没烧完,往赵小虎额头上一按。符纸“滋”地一声贴在了上面,冒出一股白烟。
赵小虎的抽搐停了,眼睛也慢慢闭上了,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张婆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赵刚说:“暂时把它压下去了,但没根除。这东西缠上小虎,是想让小虎替它。三天,最多三天,它还会来。要是找不到替身,小虎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赵刚懂了。他脸都吓绿了:“张婆婆,那咋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虎……”
张婆婆叹了口气:“老槐树底下的替死鬼,是几十年前死在那儿的一个外乡人,据说被人害了,怨气重,才留了下来。它每年都要找个替身,不然就没法投胎。要救小虎,除非……”
“除非啥?”赵刚赶紧问。
“除非能给它找个新的替身。”张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是损阴德的事,我不能教你。”
赵刚愣在原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找替身?那不是害了别人吗?可不找,小虎就……他看着炕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赵小虎一直昏迷着,偶尔醒过来,也是胡话连篇,嘴里总喊着“别拉我”。赵刚两口子守在炕边,眼都不敢合,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第三天傍晚,天阴得厉害,乌云压得很低,像要塌下来似的。老槐树下传来一阵“呜呜”的风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赵小虎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洞的,直勾勾地看着窗外老槐树的方向,嘴角还慢慢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它来了。”张婆婆一直守在赵家,见状脸色大变,“老老实,快!把这符贴在门上,别让它进来!”
赵老实赶紧拿起张婆婆早就准备好的符,往大门上一贴。可符刚贴上,就“啪”地一声碎了。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又像是有人在敲门,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
赵小虎从炕上爬了下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朝着门口走去。赵刚媳妇吓得抱住他:“小虎!你去哪!”
可赵小虎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她,径直朝门口走。张婆婆赶紧从兜里掏出桃木剑,朝着赵小虎后背刺去——桃木剑能驱邪,她想把那东西逼出来。
可桃木剑刚碰到赵小虎的后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赵小虎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声音也变了,粗哑得像个老头:“别挡我……我要替身……”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是村西头的王傻子。
王傻子四十多岁,脑子不太好使,平时就爱在村里闲逛。估计是听到赵家有动静,好奇过来看热闹,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赵刚探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王傻子的脚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黑黢黢的藤条,藤条的另一头,延伸到村口老槐树的方向。王傻子被藤条拖着,往老槐树下走,嘴里不停地惨叫:“放开我……救命啊……”
张婆婆脸色一变:“糟了!它找不到小虎,盯上王傻子了!”
赵刚心里一紧。他恨那东西害了小虎,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傻子被拖走。他咬了咬牙,抄起墙角的斧头就冲了出去:“放开他!”
他跑到王傻子身边,举起斧头就朝藤条砍去。“咔嚓”一声,藤条被砍断了,断口处冒出一股黑烟,像人的惨叫声。
王傻子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呜呜”地哭。
可没等赵刚扶起他,老槐树下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更多的藤条从树后伸了出来,像一条条毒蛇,朝着赵刚和王傻子缠过来。
张婆婆大喊:“赵刚!快带王傻子进屋!”
赵刚赶紧背起王傻子,往屋里跑。张婆婆则拿着桃木剑,在后面抵挡藤条。可藤条太多了,她左躲右闪,还是被一根藤条缠住了胳膊,疼得“哎哟”一声。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扑通”一声。
赵刚回头一看,魂都飞了——赵小虎竟然自己走到了院子里,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他的眼睛依旧空洞,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像是被人牵了线的木偶。
“小虎!”赵刚大喊,想冲过去拉他,可被藤条缠住了腿,动弹不得。
张婆婆急得没办法,忽然朝着赵刚大喊:“赵刚!用你的血!你的血是阳刚血,能破阴气!”
赵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咬咬牙,捡起地上的斧头,朝着自己的手掌砍去——“噗”的一声,鲜血涌了出来。他忍着疼,把流血的手掌按在缠在腿上的藤条上。
“滋啦”一声,藤条像被烫到一样,瞬间缩回了。赵刚趁机挣脱,朝着赵小虎跑去,一把抱住他:“小虎!醒醒!爹在这!”
他把流血的手掌按在赵小虎的额头上。鲜血沾在赵小虎的额头上,冒出一股白烟。赵小虎“啊”地大叫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缠在他身上的那东西,好像被赵刚的血逼走了。
与此同时,老槐树下的藤条也慢慢缩了回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王傻子被吓得不轻,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张婆婆的胳膊被藤条勒出了一道紫痕,疼得直抽冷气。
赵刚抱着昏迷的赵小虎,眼泪直流。他知道,这次是暂时躲过了,但那东西肯定还会再来。王傻子被缠过,说不定下次就轮到他了。
张婆婆叹了口气:“赵刚,这不是办法。那东西怨气太重,不除根,迟早还会害人。”
“那咋除根啊?”赵刚哭着问。
“得找到它的尸骨,把它好好安葬了,再做场法事,让它安心投胎。”张婆婆说,“它是被人害死的,尸骨肯定就在老槐树下的土坑里。只要把尸骨挖出来,好好埋了,给它立个牌位,或许能化解它的怨气。”
赵刚眼睛一亮:“真的?那我现在就去挖!”
“等等。”张婆婆拉住他,“现在不行。天黑了,阴气重,那东西说不定就在附近。明天天亮了,阳气最盛的时候再去,安全些。”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赵刚就扛着铁锹,跟着张婆婆去了老槐树下。王傻子也跟来了,他虽然傻,但知道是赵刚救了他,一直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根木棍,像是要帮忙。
老槐树下的土坑依旧积着黑水,黑得发稠,像墨汁。赵刚深吸一口气,举起铁锹就往坑里挖。
一铁锹下去,“咔嚓”一声,像是挖到了什么硬东西。
赵刚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把土拨开。只见坑里埋着一口破旧的木箱,木箱上长满了黑毛,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就是这个了。”张婆婆说,“尸骨肯定在里面。”
赵刚把木箱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具尸骨。骨头已经发黑了,上面还沾着一些破烂的衣服碎片。尸骨的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断裂痕迹,看来当年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就在这时,王傻子忽然指着尸骨,嘴里“啊啊”地叫,还用手比划着什么。
赵刚一愣:“傻子,你咋了?”
王傻子指着尸骨的手骨,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嘴里不停地说:“刀……杀……”
张婆婆眼睛一亮:“傻子,你是不是知道啥?这尸骨是谁的?”
王傻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嘴里“呜呜”地哭。他脑子不好使,说不清楚,只能比划着。赵刚和张婆婆看了半天,才勉强明白——王傻子小时候,好像见过有人在老槐树下杀人,把尸体装进木箱埋了。只是他那时候太小,又傻,记不清是谁了。
不管怎样,找到尸骨就好。赵老实找了块干净的布,把尸骨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又在村后的山坡上找了块风水好的地方,挖了个坑,把尸骨埋了。张婆婆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摆了个简单的法坛,给尸骨立了个牌位,上面写着“无名亡人之位”。
她对着牌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超度亡魂。
做完这一切,赵老实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下总算没事了。
可他错了。
当天晚上,赵小虎又出事了。
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脸色青得像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不投胎……我要替身……你们挖了我的坟……我要你们偿命……”
赵刚赶紧去请张婆婆。张婆婆一来,摸了摸赵小虎的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咋了?张婆婆?”赵刚急着问。
张婆婆叹了口气:“它不领情。它恨当年害它的人,也恨我们挖了它的坟,怨气更重了。它说,要么给它找个替身,要么就让小虎和王傻子都陪它……”
赵刚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好心把它的尸骨安葬了,为啥它还要害小虎?
张婆婆说:“它被埋在树下几十年,早就成了地缚灵,离不开那棵老槐树。我们把它的尸骨挖走,等于断了它的根,它能不恨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当年害它的人,让那人给它赔罪,或许能化解它的怨气。”
可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害它的人是谁?早就没人知道了。王傻子虽然见过,但他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王傻子忽然跑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烟袋锅,塞到赵刚手里,嘴里“啊啊”地叫,指着烟袋锅,又指着村东头的方向。
赵刚一愣。这烟袋锅看着眼熟——是村东头的李老头的。李老头七十多岁了,是村里的老户,平时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张婆婆眼睛一亮:“傻子,你是说,当年害它的人是李老头?”
王傻子点了点头,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嘴里“杀”、“杀”地喊。
赵刚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李老头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狠角色,据说以前跟人打过架,还被抓去过派出所。难道真的是他?
他咬了咬牙,拿着烟袋锅就往李老头家跑。张婆婆和王傻子也跟了过去。
李老头家就在村东头,一个小小的院子,门口堆着些柴火。赵刚推开门,李老头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看见赵刚,愣了一下:“你咋来了?”
赵刚把烟袋锅往他面前一递:“李大爷,这烟袋锅是你的吧?”
李老头看到烟袋锅,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旱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咋有这个?”李老头的声音都抖了。
“这是在老槐树下的尸骨旁边找到的。”赵刚盯着他,“李大爷,几十年前,老槐树下死的人,是不是你害的?”
李老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沉默了半天,忽然老泪纵横:“是……是我……”
原来,几十年前,李老头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跟一个外乡人合伙做买卖。外乡人骗了他的钱,还把他打了一顿。他气不过,就在一个晚上,把外乡人骗到了老槐树下,跟他吵了起来。争执中,他失手用木棍打死了外乡人。
他当时吓坏了,怕被人发现,就找了个木箱,把外乡人的尸体装进去,埋在了老槐树下的土坑里。那烟袋锅,是外乡人掉的,他当时慌了,没注意,就一起埋了进去。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愧疚和恐惧中,不敢跟人说,也不敢靠近老槐树。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被发现了。
“李大爷,你快去给它赔个罪吧。”张婆婆叹了口气,“它怨气太重,不原谅你,就会一直害人。”
李老头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跟着赵刚他们去了村后的山坡上。
他跪在无名亡人的牌位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眼泪直流:“兄弟,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糊涂,失手杀了你……我给你赔罪了……你要是有灵,就别再害人了……我给你烧纸,给你立碑,每年都来给你上坟……”
他一边磕头,一边不停地念叨,磕得额头都流出血了。
就在这时,山坡下传来一阵“呜呜”的风声,像是人的哭声。紧接着,赵刚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媳妇在电话里哭着说:“老实,小虎醒了!他没事了!”
赵刚一愣,随即狂喜:“真的?太好了!”
张婆婆看着牌位,松了口气:“它原谅你了。”
李老头抬起头,看着牌位,泪流满面:“谢谢……谢谢你……”
从那以后,老槐树下再也没出过事。赵小虎彻底好了,又能跑能跳了。王傻子也不像以前那样怕事了,偶尔还会去老槐树下坐一会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李老头履行了他的承诺,每年都去给无名亡人上坟,还给牌位换了块新的,上面刻着“故友之位”。他还在老槐树下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此处安息一亡人,后人莫扰”。
村里人也不再怕老槐树了。夏天的时候,还有人在树下乘凉,孩子们也敢在树下玩了。只是没人再敢靠近那个土坑,坑里的黑水依旧积着,黑得发稠,像墨汁。
赵刚依旧做他的木匠活。只是每次路过老槐树下,他都会停下来,对着树鞠个躬。他总觉得,那棵树在看着他,像一个沉默的老人。
有一次,他给邻村打家具,回来的时候晚了,路过老槐树下,忽然听见树上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树枝上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破烂的衣服,正朝着他笑。
赵刚吓了一跳,刚想跑,那人影却摆了摆手,然后慢慢消失了。
赵刚愣在原地,心里忽然明白了——那是那个外乡人的鬼魂。他大概是真的原谅了李老头,也放下了怨气,要去投胎了。
从那以后,老槐树下的土坑慢慢干了,再也没积过水。树身上的皲裂好像也少了些,叶子也变得翠绿起来,透着股子生气。
村里人都说,是那外乡人的鬼魂走了,老槐树也干净了。
只有赵刚知道,有些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真的消失。就像老槐树下的土坑,虽然干了,但只要下雨,还是会积起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天空,也倒映着村里人的影子。
而那个关于替死鬼的故事,依旧在村里流传着。老人们还是会对孩子说:“别靠近老槐树下的坑,小心被拉去当替死鬼。”
孩子们吓得不敢去,可心里却忍不住好奇——那坑里,到底有没有过替死鬼?
或许有,或许没有。
就像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有老槐树,默默地站在村口,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村里的人来人往,像一个永远的守望者。它的枝桠依旧歪歪扭扭,却好像不再那么阴森了。风一吹,叶子“沙沙”地响,像在讲故事,讲一个关于怨恨、愧疚和原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