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儿握着桑塔纳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头那辆印着“春城晚报”的面包车。
从市委门口出来,桑塔纳就一直紧紧跟在后面。
刚才看见俩记者举着相机,对着吕玉山的家属疯狂按快门时,陈旭东的心里咯噔一下。
心说:相机里的胶卷,绝不能让他们带回报社。
他扭头看向三眼儿,“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三眼儿点点头,“放心吧,大哥!一点问题没有!”
两人说话的工夫,面包车拐进辽河二副食商店那条窄街。
三眼儿松了点油门,保持着半个车身的距离,等对方刚过拐角,他突然踩了脚轻刹又迅速给油。
“哐当!”
闷响一声,桑塔纳前杠精准的蹭上面包车尾,引擎盖震得颤了颤,力道不大不小。
陈旭东拎着钢管,打开车门下车,大声骂道:“操!你们他妈会不会开车?”
三眼儿瞪着他那双不大的三角眼,站在神旭东的身后。
两个记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蹿下来,瘦高个脖子上挂着相机,镜头盖还敞着,显然没察觉早被盯上了。
“你俩眼瞎啊?”
另一个梳着三七分头型的记者,拍了拍面包车的后杠,“这保险杠上周才焊的!”
扭头看向陈旭东和三眼儿,怒声骂道:“你俩是着急投胎啊,开这么快?”
陈旭东一脸怒色,用手里的钢管指着三七分,“草拟吗的,你他妈骂谁呢?”
两个记者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瘦高个挤出个笑脸,“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有啥事咱好好说!”
陈旭东放下手中的钢管,上前走了两步,故意撞得对方一个趔趄,余光扫向三眼儿。
三眼儿心领神会,也跟着走了过来,身体紧挨着瘦高个。
“你俩想干什么?你们追尾还有理了啊?”
三七分说话的声音很大,但明显底气不足。
陈旭东瞪着眼睛看向他,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用钢管抵在他的胸口上。
“还想干什么?就你俩这b样的还记者呢?还文化人?张嘴就骂人?”
瘦高个以为陈旭东要动手打人,就要伸手上前拉他胳膊,“小兄弟,没多大事,不至于!”
为了吸引两人的注意力,给三眼儿创造机会,陈旭东伸手一把薅住三七分的脖领子,语气阴森的说道:
“咋滴,你俩想打架啊?”
这时,三眼儿一只手拽住瘦高个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摸到相机上,拇指勾着倒片钮转了半圈,“咔嗒”一声轻得像蚊子叫,用手打开后盖,胶卷悄然落在掌心。
得手后的三眼儿,瞪着眼睛问道:“你要干啥?”
瘦高个摆摆手,“兄弟,别误会,没打架的意思!”
陈旭东扭头看向三眼儿,三眼儿微微点点头。
他也趁机松开三七分的脖领子,用手指着桑塔纳车,
“瞅瞅我这前杠,我这可是桑塔纳啊,比你这破面包金贵十倍!前面都刮花了,今天没五百块别想走!”
三七分一脸的不服气,瞪着眼睛看着陈旭东,“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吧,明明是你撞得我们,还让我们给你赔钱?”
陈旭东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这车是你俩的吗?你俩是记者吗?我怎么瞅着你俩像小偷呢?”
瘦高个着急自证清白,赶忙从裤兜里掏出记者证,“你看,我们真是记者。”
陈旭东故作惊讶,“呦呵,还真是记者!”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那就等警察来,明明你是转弯不打转向,还怪上我了!”
三七分瞪着眼睛,“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瘦高个一把捂住他的嘴。
“两位小兄弟,这事就算了吧,自己修自己的,你看怎么样?”
他说话的语气卑微,言语中带着几分乞求的味道。
陈旭东见火候差不多了,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行吧!以后开车注意点,转弯记得打转向。”
说完,朝三眼儿招招手,“走了!”
两人上车,一脚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三七分朝着桑塔纳驶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呸!”转身上了面包车。
瘦高个只匆匆扫了眼相机镜头,压根没碰胶卷仓,嘟囔了一句:“真他妈倒霉”,钻进了面包车,
桑塔纳开远,三眼儿从裤兜里掏出胶卷,递给陈旭东。
陈旭东看都没看胶卷里的内容,直接用力一扥,让胶卷在阳光下充分曝光,然后随手扔进道边的臭水沟里。
三眼儿露出得意的神色,嗤笑一声,“这俩货毛愣三光的,被人摸了东西都不知道。”
陈旭东呵呵一笑,朝三眼儿竖了个大拇指。
“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等贵哥那边的消息。”陈旭东的眼睛看向窗外,漫不经心的说道。
........
夏利车在土路上开得飞起,排气管突突地冒着黑烟。
坐在副驾的寸头男,手攥着裤腿,神色紧张,额头上的汗珠往下滴,自言自语道:
“他妈的,警车没跟过来,后面怎么跟上来两辆面包车?这两辆车到底是干啥的?”
开车的男子也慌了神,方向盘打歪一下,压得路边野草倒一片。
夏利车身轻,在坑洼里跳得厉害,可两台面包车像贴了膏药似的跟着。
路边卖冰棍的老大爷举着泡沫箱直往边上躲,冰棍儿掉在地上。
老大爷心疼的不行,看着呼啸而过的三辆车,大骂道:“狗日的,一个个都他妈赶着去投胎啊!”
夏利车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两辆白色面包车咬得很紧。
他扭头看向寸头男,“大哥,左边有小路!””
夏利司机喊着,猛打方向盘想拐。
后头的面包车突然加速,“噌”地抢到小路入口,李闯探出头吼:“想跑?门儿都没有!”
前头的面包车也不含糊,领头的钱贵扒着车窗喊:“柱子,你往右边靠!把他们逼到路边土坡去!”
开车的柱子应了声“知道”,猛打方向盘,面包车车身往夏利这边斜,眼看就要蹭上。
夏利司机慌了,猛踩油门想冲。
寸头男心都提到嗓子眼:别蹭!蹭了更跑不了!
可没等他喊出声,前面的面包车突然减速,夏利司机来不及刹车,“砰”地一声撞在面包车尾,夏利的大灯瞬间碎了一地。
后一辆面包车紧跟着顶了上来,把夏利车夹在中间。
两辆面包车的车门“哗啦”全拉开,七八个护矿队的兄弟从车上跳下来。
李闯拎着五连发,伸手用力拍着夏利车窗,大声喊道:“草拟吗的,开门下车!我就数3个数,不下车,我就开枪!”
车里的四个人,看着窗外护矿队兄弟手里的五连发,一个个噤若寒蝉,头上直冒冷汗。
“3!”
李闯开始数数!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副驾驶的寸头男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大哥,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车上的其他人,哆哆嗦嗦的下车。
钱贵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寸头男的脸上,轻蔑的笑了笑,“在市委门口挑事的是你们吧?”
寸头男捂着脸刚想回话,后腰就被人用膝盖顶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
钱贵挥挥手,“都给他们塞车上去!”
五六个护矿队的兄弟一拥而上,摁着他们的头,往面包车上塞。
李闯拎着五连发,大声喊道:“都老实点!到了矿上,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砰”、“砰”两声,面包车门关上。
钱贵指了指柱子,“你把夏利车开着!”
李闯跳上驾驶位,对护矿队的兄弟喊道:“走了!回矿上!”
两辆面包车和夏利掉过头,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