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李御史那只手跟铁钳似的，死死攥着苏芷的胳膊，疼得她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怀疑。
“说！你到底是谁？！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声音又低又狠，在地缝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嗡嗡回荡，撞得苏芷耳膜疼，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完了！到底还是问到这个了！
苏芷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舌头打结，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能说啥？说这书是只白狐狸变的？
说这玉佩能发热发冷还往她脑子里塞画面？
谁信啊！说了肯定当场就被当成妖孽给剁了！
“我……我就是苏芷啊大人……”
她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书……那书就是我爹娘留下的……一本……一本破医书……真的……我也不知道它刚才为啥……”
“不知道？”李御史的声音更冷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知道它能带你找到毒源？不知道它能让你认出官药有问题？不知道它刚才能指着这条救命的缝？！苏芷，你把本官当三岁孩童耍吗？！”
他每问一句，苏芷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些事，桩桩件件，确实都邪门得很，根本没法用常理解释。
“我……我瞎蒙的……真的……大人……就是运气好……”
她只能死咬着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可能是……可能是我爹娘在天之灵保佑……”
“放屁！”
李御史猛地低吼一声，另一只手“啪”一下重重拍在旁边的岩石上，震得碎屑簌簌往下落。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黑暗里，苏芷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骇人的杀气。
她是真的怕了，怕得浑身僵硬，连哭都忘了。
“大人！息怒！”
旁边的周先生赶紧出声劝阻，声音也有些发颤。
“此地凶险未除，还需从长计议！这丫头或许……或许真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御史冷笑。
“她的‘难言之隐’，差点让我们全都葬身毒烟！周先生，你莫非也信了她那套鬼神之说？”
周先生噎住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显然，他也觉得苏芷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地缝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上面隐约传来的风声和 可能是那些歹徒搜寻的细微动静，提醒着他们危机并未解除。
苏芷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随时可能被开膛破肚。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怀里那本一直安静下来的《太素医经》，突然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震动或发光，而是……
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共鸣？
像是琴弦被远处另一根琴弦的振动带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回音。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指尖触碰到的书页，似乎……
变得比刚才稍微柔软了一点点？甚至……有点温润？
这个变化极其细微，但在这种极度紧张和寂静的环境下，却被放大了。
李御史显然也察觉到了她身体的瞬间僵硬和那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猛地凑近，厉声问：“你又搞什么鬼？！”
“没……没有……”苏芷吓得一缩。
但李御史已经不由分说，空着的那只手直接粗暴地探向她怀里，一把就将那本用破布包裹的《太素医经》给扯了出来！
“还给我！”
苏芷像被抢了崽的母兽，瞬间忘了害怕，尖叫着扑上去想抢回来！
那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是狐狸仙人给的！不能丢！
“按住她！”李御史对旁边的兵士喝道。
一个兵士立刻上前，轻易地制住了瘦小的苏芷。
李御史拿着那本书，走到地缝稍微有点微光透入的缝隙处，三两下扯开破布。
古朴的、非帛非纸的《太素医经》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神秘。
封面那几个弯弯曲曲的古字，似乎比平时看着更清晰了一点。
李御史眼神锐利地翻动着书页。
上面的字和图，他自然也是一个不识，只觉得材质奇特，入手温润，绝非寻常物件。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书，确实邪门！
他尝试着用力撕扯书页，那看似柔韧的材质却异常坚固，纹丝不动。
他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晃亮了，凑近书页想要灼烧——
就在火苗即将舔舐到书页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本书毫无预兆地，自己猛地合上了！
而且合上的力道极大，发出“啪”一声脆响，差点砸到李御史的手！
紧接着，整本书的表面，瞬间流过一层水波似的、极其黯淡的白色微光，一闪即逝！
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苍茫的气息，极其短暂地弥漫开来，让地缝里所有人都莫名地心悸了一下！
“大人！”周先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制住苏芷的兵士也吓得手一松。
李御史手一抖，火折子差点掉地上。
他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那本瞬间“活”过来的书，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苏芷也傻眼了。
她只知道这书能发热发光塞画面，没想到它还会自己合上？
还会“发脾气”？
地缝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御史死死盯着那本再次恢复死寂、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的书，眼神变幻不定。
愤怒、怀疑、惊骇、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交织在他脸上。
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吓得缩成一团的苏芷身上，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气，多了几分深沉的探究和审慎：
“好……很好。”
“苏芷，本官不管你这书是人是鬼，是仙是妖。”
“从现在起，你和你这本书，就待在本官眼皮子底下。”
“你最好祈祷它下次‘显灵’，还能救你的命。”
“否则……”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和它——都开口说‘人话’！”
就在这时，上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紧接着，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离得更近，仿佛就在地缝入口处！
“搜仔细点！他们肯定就躲在这附近！那丫头和那本书——主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