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离赵府隔着几条胡同,一处早已废弃的破败小屋内。
三道身影先后悄无声息地汇入。
寂灭最先抵达,静静立于屋中阴影处。随后,太史谨的身影从门外闪入,爻变的身影从虚无中直接走出,周身卦象虚影一闪而逝,神情淡漠。
“如何?”
寂灭的声音沙哑响起。
太史谨立刻躬身,双手将那枚【镜像珠】奉上:
“启禀掌令,赵秉钧与您的对话,及其震惊失态之状,均已清晰记录于此。属下潜伏于外,未被察觉。”
寂灭接过镜像珠,并未查看,而是直接转手递给了身旁的爻变:
“有劳爻变先生,将里面关于裂土封王以及他最后看似严词拒绝的部分,稍作修饰。我要它看起来,像是赵秉钧在主动索要好处,并且对于背叛之事,并非坚决拒绝,而是……待价而沽,甚至隐隐有所意动。”
爻变接过珠子,指尖卦象光华,轻轻拂过珠体。珠子内的影像记录正在被极其精妙地扭曲,一段对话的先后顺序被微妙调整……片刻之后,光芒消散。
“可以了。”
爻变将珠子递回给寂灭,声音平淡无波:“命运之线已被拨动,此物呈现的真实,将引导观看者走向既定的判断。”
寂灭感受了一下珠子中变动后的内容,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次将珠子交给太史谨,吩咐道:
“明日,你想办法,将此物呈送给杨天翔。记住,要让他相信,这是你千辛万苦才获取的铁证。”
“属下明白!”
太史谨郑重接过珠子,小心收好。
寂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五日后,我会再去见一次赵秉钧。这一次,希望杨天翔看到的证据,能帮我们这位首辅大人,更快地认清现实,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确保计划环环相扣。
随后,太史谨与爻变率先离去,消失不见。
寂灭却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他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再次回到了东华坊,来到了离赵府正门不远处的阴影里。
他并未靠近,只是仔细地打量着那气势恢宏的府邸大门,以及门前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
忽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尊石狮底座,有几道看似被孩童刻划的浅淡痕迹。
寂灭身形飘至近前,蹲下身,手指拂过那些痕迹。
那是一个巧妙地隐藏起来的图案:一道蜿蜒的冥河,托起一朵含苞待放的净莲。
正是溟殿四大分殿之一,冥河分殿的隐秘标记!
看到这个标记,寂灭面具下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
“刘喜……果然是你。三十年潜伏,真是难为你了。”
他心中默念。
寂灭不再停留,身形再次隐入黑暗。
……
次日,辰时。金陵城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大胤皇帝杨天翔端坐于龙案之后,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关于武威关战事吃紧的奏报,眼中充满了焦躁。
影武者镇抚使太史谨出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臣太史谨,叩见陛下。”
“讲。”
杨天翔头也未抬,声音带着不耐烦。
“启禀陛下,臣奉命监视首辅赵大人的府邸,昨夜……有所发现。”
太史谨双手高高捧起那枚镜像珠:“臣……臣用此物录下,但其中记录……记录之事,关乎国本,臣不敢擅专,特来呈报陛下圣裁!”
杨天翔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太史谨手中的珠子上:“哦?呈上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接过珠子,小心翼翼放在龙案之上。
杨天翔注入一丝元力,顿时,珠子上方投射出清晰的影像和声音——正是昨夜赵秉钧与寂灭在院中对话的场景!
只是经过爻变的巧妙篡改,影像中的赵秉钧,在听到裂土封王时眼神闪烁贪婪,整个对话听起来,更像是赵秉钧在谨慎地讨价还价!
“混账!!!”
轰!
杨天翔猛地一拍龙案,紫檀木龙案瞬间被拍裂一角!他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秉钧!老匹夫!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欺朕!”
他咆哮着:朕待他不薄!授他首辅之位,托以国政!他竟敢……竟敢私通太渊,索要王爵?无耻之尤!罪该万死!”
整个御书房 内侍们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太史谨依旧跪着,低着头。
“来人!”
杨天翔猛地吼道:“立刻传影武者第二指挥使血影进宫!快!”
“再去请永盛老祖!立刻来见朕!”
命令被迅速执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道身影先后疾步进入御书房。
一人身着暗红色影武者指挥使官服,面容冷峻,正是第二指挥使血影。另一人则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乃是皇室老祖之一的杨永盛。
“臣血影,参见陛下!”
杨天翔强压心中的怒火,但脸色依旧铁青。他指着龙案上的镜像珠:
“血影,永盛老祖,你们来得正好!朕刚刚得到确凿证据!首辅赵秉钧,勾结太渊,密谋叛国!其罪当诛!”
血影闻言,脸色猛地一变,立刻抬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陛下!此事是否有所误会?赵大人为国操劳数十载,忠心耿耿,天下皆知!怎会突然……”
“误会?”
杨天翔猛地打断他,眼中寒光四射,逼视着血影:
“血影!你一再为赵秉钧辩护!上次也是你!莫非……你与他早有勾结?还是说,你们影武者,已经成了他赵秉钧的私兵?!”
血影浑身一颤,立刻单膝跪地,急声道:“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表!臣只是就事论事,担忧此刻朝局……”
“好一个就事论事!”
杨天翔根本不听,怒火更炽。
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太史谨忽然抬起头,大声道:
“陛下息怒!师尊绝非此意!师尊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鉴!他只是……只是被赵秉钧往日伪装的忠厚所蒙蔽!”
血影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史谨!
“谨儿!你……”
血影又惊又怒,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
杨永盛老祖眉头紧锁,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口:“陛下,空口无凭。所谓确凿证据,可否让本座一观?”
杨天翔冷哼一声,将镜像珠递给杨永盛:
“老祖自己看吧!看看朕倚为肱骨的首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杨永盛接过珠子,注入元力。
当那段被篡改的影像再次播放时,就连这位见惯风浪的老祖,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看完之后,杨永盛沉默了片刻,缓缓将珠子放下,叹了口气:
“若此珠内容为真……赵秉钧,其心当诛!”
此言一出,血影脸色瞬间惨白,心如死灰。连老祖都这么说了……
杨天翔脸上露出狰狞的杀意:“传朕旨意!立刻……”
“陛下!”
太史谨却突然再次开口,打断了杨天翔的话,他叩首道,
“陛下!首辅赵秉钧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此刻又值战事紧要关头,若贸然将其下狱,恐引发朝局动荡,甚至……逼其狗急跳墙啊!是否……是否可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