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废弃的地下管道。
陈默带着林溪，沿着狭窄、潮湿的管道摸索着前进。管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腐烂气味，脚下的积水没过了脚踝，冰冷刺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狭小的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勉强能让他们看清前方的路。
林溪紧紧地跟在陈默身后，怀里依旧抱着那个黑色布包。经过刚才隧道里的战斗，她对陈默的恐惧已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敬畏所取代。她能感觉到，这个沉默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我们……要去哪里？”林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长时间的沉默和黑暗，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继续往前走。他的异肢依旧在警惕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危险。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异肢对林溪怀里的晶体依旧充满了渴望，那种奇妙的“共鸣”感，始终没有消失。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陈默加快了脚步，带着林溪走出了管道。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隐藏在废弃地铁站深处的、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显然是一个“黑市”。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酒精的味道和各种物资的混合气味。数十个用木板和帆布搭建的简陋摊位，沿着墙壁整齐地排列着。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旧世界的遗物——从电子产品、机械零件，到罐头食品、药品，应有尽有。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带着警惕的神色。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大多是通过手势和眼神，偶尔有几句低语，也都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
这里是外环的“心脏”之一，是拾荒者和各种灰色势力交换物资、获取情报的地方。也是陈默为数不多能获取必要生存物资、并偶尔接取一些“特殊”委托的地方。
林溪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有些紧张地紧紧跟在陈默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陈默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他带着林溪，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来到了黑市最里面的一个摊位前。
这个摊位比其他的要大一些，摊位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烟斗，正眯着眼睛，慢悠悠地抽着烟。他的眼神很浑浊，但偶尔闪过一丝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这个人，就是老鬼。
黑市的情报贩子，也是陈默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称得上“信任”的人。
“来了？”老鬼看到陈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他的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落在了他身后的林溪身上，最后，眼神定格在了林溪怀里的黑色布包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走到摊位前，从背包里拿出今天拾荒得到的那块多功能军刀和两个旧电池，放在了摊位上。
老鬼扫了一眼摊位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陈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这些？你小子最近的运气可不太好啊。”
陈默依旧沉默，只是指了指林溪，又指了指她怀里的布包，然后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需要关于这个女人和她怀里东西的情报，以及如何摆脱管理局的追杀。
老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缓缓地说道：“管理局的人最近在疯狂搜捕一个叫林溪的女人，据说她手里拿着一件和‘赤雾’源头有关的东西。悬赏金额很高，足够让任何一个外环的人疯狂。”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溪身上：“看来，这位就是林溪小姐了？”
林溪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布包。
“老鬼，”陈默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我需要情报，关于管理局的行动计划，还有……关于她手里这块晶体的真相。”
老鬼笑了笑，敲了敲烟斗：“情报可以给你，但我的情报可不是白给的。你小子知道我的规矩。”
陈默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了摊位上。油纸包里，是一小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干净的饮用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里，这已经算得上是很丰厚的报酬了。
老鬼满意地看了一眼油纸包，将它收了起来。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管理局这次的行动是由特殊行动部主任赵坤亲自带队。赵坤这个人，心狠手辣，野心极大。他一直想利用‘赤雾’和异能者的力量，往上爬。”
“林溪小姐手里的这块晶体，名叫‘源晶’，据说是当年‘赤雾’爆发时，从太空坠落的一块陨石核心提炼出来的。它蕴含着极其庞大的生物能量，也是‘赤雾’病毒的源头之一。赵坤想要得到它，就是想利用它的能量，完善他的‘新人类’改造计划。”
“新人类改造计划？”林溪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把普通人改造成可控的异能者士兵。”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赵坤抓了很多有异能潜力的人，在秘密实验室里进行残酷的实验。很多人都死在了实验台上。如果他得到了源晶，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这块晶体竟然如此重要，也没想到赵坤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赵坤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陈默问道。
“他已经封锁了外环的所有主要出口，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老鬼说，“而且，他还请来了‘净化部队’的支援。净化部队装备精良，战斗力很强，专门负责对付异能者和变异生物。你们现在处境很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溪焦急地问道。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如此强大的势力盯上了。
老鬼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林溪，沉吟了片刻，说道：“想要彻底摆脱赵坤的追杀，只有一个办法——去‘禁区’。”
“禁区？”陈默和林溪同时愣住了。
“没错，禁区。”老鬼点了点头，“就是城市最边缘，赤雾最浓的地方。那里是管理局和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因为那里不仅有最强大的变异生物，还有当年旧世界留下的、未爆炸的核弹头和各种危险的实验设施。但也正因为如此，那里才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陈默沉默了。他知道禁区的危险。那是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很少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而且，”老鬼补充道，“据说禁区深处，有一个旧世界的地下研究基地，是当年研究源晶的地方。或许，在那里，你们能找到彻底摧毁源晶，或者控制它能量的方法。”
林溪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只是听说，”老鬼摆了摆手，“至于真假，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陈默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留在黑市，迟早会被赵坤的人发现。去禁区，虽然危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了。”陈默说，“谢谢你的情报。”
老鬼笑了笑：“谢就不必了，我们只是交易。对了，小子，我看你最近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你的‘那个东西’，似乎变得更强了？”
陈默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想到，老鬼竟然能察觉到异肢的变化。
老鬼似乎看出了他的惊讶，笑了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你小子身上的秘密，我大概能猜到一二。记住，力量越大，诱惑越大。别被力量吞噬了心智。”
陈默深深地看了老鬼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老鬼是在提醒他。异肢对源晶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我们该走了。”陈默对林溪说。
林溪点了点头，跟上了陈默的脚步。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老鬼突然开口了：“等一下。”
他从摊位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递给了陈默：“这个东西，或许能帮到你们。”
陈默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巧的信号屏蔽器。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旧世界产物，能屏蔽一定范围内的电子信号和能量波动。”老鬼说，“虽然不能完全屏蔽掉源晶的能量，但至少能让管理局的探测器反应慢一些。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额外‘赠品’吧。”
陈默看着老鬼，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这样的“善意”已经很少见了。
“谢谢。”陈默真诚地说了一句。
老鬼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烟斗，闭上眼睛，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普通的、守着摊位的老人。
陈默和林溪转身离开了黑市。
走出地下空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赤雾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浓重，空气中的腐蚀性也似乎更强了。
“我们现在就去禁区吗？”林溪问道。
陈默点了点头：“越早出发越好。”
他打开老鬼给的信号屏蔽器，将它放在了林溪的布包里。屏蔽器立刻开始工作，发出一阵微弱的嗡嗡声。陈默能感觉到，源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似乎被削弱了一些，他体内异肢的躁动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两人沿着黑暗的街道，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的外环，更加危险。变异生物的嚎叫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偶尔还能看到管理局巡逻车的灯光，在赤雾中缓缓移动。
陈默走在前面，异肢时刻保持着警惕，探查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林溪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充满了不安，但也有一丝莫名的安心。她知道，只要跟在这个沉默的男人身边，就还有希望。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城市边缘的时候，陈默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异肢在他的体内剧烈地蠕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渴望，也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一种强烈的、难以形容的“共鸣”。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在赤雾最浓重的地方，也就是禁区的方向，似乎有一股同样强大的、黑暗的能量，正在与他体内的异肢遥相呼应。
那股能量，邪恶、冰冷，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陈默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知道，禁区里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危险的变异生物和废弃的设施。
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秘密。
而他体内的异肢，似乎与那些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溪也感觉到了陈默的异样，她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赤雾。
“怎么了？”林溪问道。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再次迈开脚步，朝着禁区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也多了一丝忧虑。
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林溪，为了那块源晶，也为了自己体内那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异肢，他必须走进那片象征着绝望和未知的禁区。
夜色越来越浓，赤雾越来越重。
陈默和林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通往禁区的黑暗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新沧城的灯光，在赤雾中显得格外微弱，像一个个即将熄灭的烛火，映照着这个沉默而绝望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