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谷的瘴气比卷宗里记载的更浓。
楚尘一行人站在谷口，林晚刚展开净化符，符纸就被灰黑色的雾气蚀出细小的孔洞。她指尖凝起白光，镇魂花的香气在掌心萦绕成圈，才勉强推开身前的浓雾：“瘴气里有骨魔的残息，看来当年清玄用这里养过魔种。”
苏念的罗盘在袋中震动，银线般的灵丝探入雾中，很快缠上几颗暗紫色的浆果——那是瘴气凝结成的“蚀灵果”，果皮上跳动的魔纹与锁灵阵里的晶石如出一辙。“罗盘说谷心有处灵脉节点，被这些东西死死压住了。”她将蚀灵果扔进玉盒，盒盖合上的瞬间，里面传来细碎的啃咬声。
云鹤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抽出背后的长剑：“当年我跟着师父来过一次，那时候谷里还有溪水。现在连石头都透着股腥气。”他挥剑劈向旁边的老树，断口处立刻涌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嗤嗤冒烟。
楚尘按住他的手腕：“别碰这里的草木，它们都被魔元浸染了。”他指尖泛起绿光，世界树的灵力顺着树干游走，黑色汁液渐渐褪去，露出里面干枯的木质，“灵脉被压制太久，连植物都开始异化。”
四人沿着苏念标出的灵丝轨迹往里走。越往谷心，雾气越重，能见度不足三尺。林晚每隔百步就埋下一枚净化符，符纸落地时会亮起短暂的白光，照亮脚下扭曲的藤蔓——那些藤蔓缠着白骨，骨头上还留着未褪尽的符咒烙印。
“是清玄的手法。”楚尘认出骨头上的刻痕，与总坛锁灵阵的边缘纹路一致，“他用修士的骸骨养藤蔓，再用藤蔓锁住灵脉的透气口。”他蹲下身，绿光注入最近的一根藤蔓，藤蔓立刻像活物般抽搐起来，缠绕的白骨簌簌作响，露出下面深绿色的泥土。
泥土里隐约有光点闪烁。苏念将罗盘贴近地面，盘面突然弹出细小的银针，在泥地上扎出九个小孔：“节点就在这下面。但孔里的气息……”她脸色微变，“像是有活物在呼吸。”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缠在白骨上的藤蔓猛地绷直，根须破土而出，如毒蛇般射向四人。云鹤挥剑斩断最前面的几根，断口处喷出的黑色汁液溅在剑身上，竟蚀出细密的凹痕：“是血藤！它们靠吸食灵力活了百年，普通法器伤不了根。”
林晚将镇魂花的灵力聚在掌心，白色的光流顺着藤蔓蔓延，被光触碰到的血藤立刻化作灰烬：“用净化力能烧死它们，但范围太大了。”她看向楚尘，“需要你的世界树灵力引导，把光流送进土壤深处。”
楚尘握住她的手，绿光与白光交织成网，顺着断裂的藤蔓根部沉入地下。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土里翻滚。苏念的罗盘突然剧烈转动，指针指向西北方的一处土坡：“那里有异动！是主根！”
四人赶到土坡时，正看见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树。树干上布满眼睛状的斑纹，每个斑纹里都嵌着半枚玉简，玉简上的字迹被血藤的汁液浸透，隐约能认出“仙门盟”三个字。
“是当年看守忘川谷的修士。”楚尘认出玉简边缘的云纹，那是五十年前仙门盟发给执事的信物，“他们被血藤寄生了，玉简里的灵力成了养料。”
林晚指尖轻颤，镇魂花的香气突然变得浓郁。古树的斑纹里渗出红色的液珠，滴在地上化作细小的血虫。“它们在怕镇魂花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白光顺着指尖涌入树干，“楚尘，帮我稳住灵力！”
楚尘的绿光如潮水般漫过树根，世界树特有的生机顺着土壤蔓延，将血藤的根须一点点从灵脉节点上剥离。苏念则用罗盘画出结界，防止血虫逃出。云鹤守在结界边缘，长剑上的灵光越来越盛——他发现每斩断一根试图突围的藤蔓，古树的斑纹就会黯淡一分。
“这些修士的残魂还困在玉简里。”云鹤劈开一条扑向结界的血藤，断口处飘出缕淡青色的魂雾，“得想办法让他们解脱。”
苏念突然想起母亲手记里的记载：“罗盘能引魂！楚尘，借你一滴精血！”楚尘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罗盘中心，银线般的灵丝瞬间染上红光，如蛛网般缠向古树的每片叶子。
“以血为引，以魂为灯，起！”苏念转动罗盘，灵丝猛地收紧。古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嵌在斑纹里的玉简同时亮起，半枚玉简在空中自动拼合，露出完整的“守”字。
青色的魂雾从玉简中涌出，在结界里化作二十几个模糊的身影。为首的老者对着四人拱手：“多谢小友们解脱我等。当年清玄以家人要挟，逼我们用灵脉养血藤，死后还要被它束缚……”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楚尘的绿光已经渗入灵脉节点，地面开始渗出清澈的泉水，泉水流过之处，黑色的泥土渐渐泛出青色，“你们的执念是什么？”
老者望着谷心的方向：“那里有座锁灵塔，塔下镇压着骨魔的本体。清玄当年就是用塔底的魔气污染灵脉的。若能毁掉锁灵塔，忘川谷的瘴气自会消散。”
话音未落，魂雾突然变得稀薄。老者最后看了眼新生的泉水，身影化作光点融入水中：“塔门的钥匙，在血藤的主根里。”
血藤主根在绿光与白光的夹击下已经枯萎，楚尘用剑劈开根部，里面果然嵌着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镇魔”二字。他刚拿起令牌，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有塔影晃动。
“锁灵塔在地下。”苏念的罗盘指向石阶深处，指针稳定地转动着，“里面没有魔气，只有很纯净的灵脉波动。”
四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越深处越温暖。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楚尘认出那是净化咒，与林晚的镇魂花灵力同源。“看来这座塔最初是用来净化灵脉的，被清玄改成了镇魔狱。”他抚摸着符文，指尖的绿光让符文亮起，“这些符文还能激活。”
塔门是整块黑曜石打造的，青铜令牌贴上去的瞬间，门上浮起与令牌相同的纹路。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塔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九层楼阁——每层都放着个玉棺，棺盖上刻着不同的灵植图案。
“第一层是镇魂花，第二层是世界树……”林晚数着棺盖的图案，突然停在第九层，“最上面是骨魔的头骨！”
第九层的玉棺里，果然嵌着颗巨大的头骨，眼眶里跳动着暗红色的火焰。头骨下方的石台上，放着本黑色的卷宗，封面上写着“转灵术”三个字。
楚尘翻开卷宗，脸色骤变：“清玄不仅会锁灵阵，还改良了转灵术。他能把修士的灵力转化成魔元，再用魔元滋养骨魔……”
“难怪仙门盟最近总有人灵力流失。”云鹤握紧长剑，“他死前肯定把这门邪术传出去了。”
头骨突然睁开眼睛，暗红色的火焰化作锁链，缠向最近的林晚。林晚指尖的白光撞上锁链，竟被烧出焦痕：“它不怕净化力！”
“因为它吸收了九种灵植的精元。”楚尘指着下面八层的玉棺，“清玄用镇魂花、世界树这些灵植养它，让它成了不死之身。”他看向苏念，“罗盘能找到它的弱点吗？”
苏念将罗盘放在石台上，灵丝如利剑般刺向头骨的各个部位，最后停在眉心处：“这里有块魔晶，是它的核心。但需要同时用三种灵力才能击碎——世界树的生机，镇魂花的净化，还有……”
“还有罗盘的定位之力。”楚尘握住林晚的手，绿光与白光同时涌向苏念，“我们合力。”
三种灵力在罗盘中心汇聚成金色的光球，光球越来越亮，将整个塔内照得如同白昼。头骨发出痛苦的嘶吼，锁链疯狂地抽打四周，却在靠近光球时纷纷融化。
“就是现在！”三人同时发力，金色光球如流星般射向头骨眉心。只听一声巨响，头骨炸裂开来，黑色的碎片在空中被光球净化，化作点点金光。
随着头骨碎裂，整个锁灵塔开始震动。下面八层的玉棺自动打开，里面的灵植化作光流融入石壁，古老的符文全部亮起，将塔内的魔气一点点抽离。
当最后一缕魔气被净化，塔外传来鸟鸣声。四人冲出锁灵塔，发现忘川谷的瘴气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新抽芽的树枝洒在地上，溪水潺潺流淌，溪边冒出嫩绿的草芽。
林晚蹲在溪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笑了：“你看，镇魂花的香气让草都发芽了。”
楚尘望着谷口的方向，那里有修士正往这边赶来，是护灵阁新招募的成员。他想起李长老的话——守护灵脉，说到底是守护人心。
苏念的罗盘突然指向谷外，指针上缠着根金色的丝线：“仙门盟那边有动静，好像是新的门规修订好了，温长老让我们回去商议护灵阁的细则。”
云鹤捡起块被净化过的黑石，上面还留着锁灵塔的符文：“这块石头能做罗盘的底座，比普通玉石更能感知灵脉。”
四人沿着新出现的小径往外走，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楚尘回头望了眼重生的忘川谷，突然明白父亲卷宗里那句话的意思——灵脉从未死去，只是在等愿意守护它的人。
谷心的锁灵塔已经化作绿色的光点，融入地下。那里新长出棵树苗，树干上同时有世界树、镇魂花和罗盘的纹路，在风中轻轻摇曳。
仿佛有谁在云端微笑，看着这新生的绿意，漫过曾经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