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往生秘境的结界时,根须桥已开始变得透明。时砚抱着装有妹妹魂魄的珍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桥板上的纹路——那是世界树根须自然形成的护阵,此刻正随着秘境的修复渐渐隐去。
“得抓紧时间了。”沈星河将最后一株回魂草塞进药篓,抬头望向天际,结界边缘的光晕越来越淡,“往生秘境每百年才会打开一次通道,错过这次,我们就得困在这里了。”
林晚正帮楚尘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闻言动作顿了顿。昨夜噬魂剑碎裂时,楚尘为了护住她,硬生生受了魔器自爆的冲击,伤口虽不再渗血,却总隐隐泛着黑气,连世界树的灵力都只能勉强压制。“还疼吗?”她用沾了灵泉水的棉布轻轻擦拭伤口,那里的皮肤下,隐约有淡金色的纹路在游动——是共生印记残留的灵力。
楚尘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腕往回带:“别费灵力了。”他看向结界外隐约的陆地轮廓,那里是漠北的方向,“出去后找到药谷主,他定有办法根治。”
话音刚落,时瑶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尖叫:“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浪头里翻涌着黑压压的影子,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只长着翅膀的黑色甲虫,每只甲虫的复眼都泛着红光,正顺着结界的缝隙往里钻。
“是蚀骨虫!”时砚脸色骤变,将装珍珠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鲛人古籍里记载过,这是魔族饲养的蛊虫,专食生灵灵力,百年前跟着楚玄闯过秘境的就是它们!”
沈星河迅速捏了个防御诀,金光在众人周身凝成护罩。可蚀骨虫数量太多,撞在护罩上发出密密麻麻的脆响,像是下了场黑色的雨。“护罩撑不了多久!”他额角渗出冷汗,“这些虫子能吞噬灵力,世界树的根须桥正在被它们啃食!”
林晚低头看去,果然见桥板边缘已出现无数细小的孔洞,透明的根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她急忙催动灵力,试图修补桥板,却发现蚀骨虫的涎液带着腐蚀性,刚修复的地方立刻又被啃出缺口。
“往结界薄弱处冲!”楚尘突然指向右侧,那里的光晕最亮,显然是通道入口,“我来断后!”他将林晚推向沈星河,自己转身挥剑,木剑的绿光在空中划出半圆,将扑来的虫群劈成两半。
可蚀骨虫像是杀不尽的,前赴后继地涌来。楚尘臂上的旧伤突然传来剧痛,昨夜被魔器侵蚀的地方泛起黑气,连带着木剑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楚尘!”林晚见状想回头,却被沈星河死死拉住。
“别添乱!”沈星河拽着她往前冲,“他体内有混沌之力,暂时不怕这些虫子,我们先去通道口稳住阵脚!”
时砚也反应过来,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装珍珠的盒子上。淡蓝色的光晕从盒子里扩散开来,蚀骨虫触到蓝光便纷纷坠落,像是遇到了克星。“这是鲛人王族的血脉结界!”他朝楚尘大喊,“能挡片刻,你快跟上!”
楚尘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追赶。他看着虫群后方,那里的浪涛里立着个模糊的身影,黑袍上绣着与楚玄灵核相同的纹路——是魔族的人。看来楚玄虽死,他与魔族的契约却还在生效,这些人是来灭口的。
“想走?”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不属于人界的阴冷,“楚玄的债,该由你们来还。”他抬手一挥,蚀骨虫突然改变方向,不再攻击众人,而是疯狂啃食根须桥的支柱。
“不好!”楚尘心头一紧,根须桥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显然即将崩塌。他不再恋战,转身踏着枯萎的桥板疾冲,木剑在身后划出绿光屏障,暂时挡住了虫群。
当他冲到通道口时,林晚正焦急地朝他挥手。沈星河已在入口处布下法阵,时瑶举着凝魂珠站在阵眼,珠子的光芒与结界的光晕相互呼应,形成了道短暂的安全区。“快进来!”林晚伸手去拉他,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突然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是时砚怀里的盒子裂开了。
蚀骨虫不知何时绕过了鲛人结界,有几只钻到了时砚脚边,其中一只正啃咬着盒子的缝隙。时砚惊惶地抬脚去踩,却不小心将盒子摔在地上,装着珍珠的盒子裂开道大口子,那颗凝聚着鲛人小公主魂魄的珍珠滚了出来,恰好落在桥板的破洞边缘。
“阿月!”时砚伸手去捞,却被突然坠落的根须绊了一下。
林晚眼疾手快地扑过去,在珍珠滚下桥板的瞬间抓住了它。可还没等她站稳,蚀骨虫已扑到她手背,尖锐的口器刺破皮肤,剧痛让她指尖一松,珍珠脱手坠向下方翻滚的黑色浪涛。
“不要!”时砚嘶吼着扑过来,却被沈星河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楚尘突然纵身跃下。他没有去抓珍珠,而是将林晚往安全区猛地一推,自己则顺着坠落的轨迹俯冲,在珍珠即将落入浪涛的刹那,用尽全力将它抛向时砚——代价是他的后背被蚀骨虫群覆盖,黑色的蛊虫瞬间啃破了他的衣袍,露出底下正在溃烂的皮肤。
“楚尘!”林晚撕心裂肺地大喊,想跳下去救他,却被结界的光晕弹了回来。通道正在关闭,法阵外的空间开始扭曲,连光线都变得诡异。
时砚接住珍珠的手在颤抖。他看着楚尘被虫群淹没的身影,又看看手中的珍珠,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少年猛地将珍珠往地上一砸,脆响过后,粉色的光芒从珍珠碎片中涌出,化作个小小的鲛人虚影——正是他的妹妹时月。
“阿月!你干什么!”时砚惊得目瞪口呆。
小虚影却朝他摇了摇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平静。她伸出小手,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光团,光团飞向楚尘坠落的方向,所过之处,蚀骨虫纷纷化作齑粉。“哥哥说过,要守护重要的人。”小虚影的声音像风铃,“楚尘哥哥是好人,不能让他死。”
粉色光芒越来越盛,竟在浪涛中凝成道光桥。楚尘的身影顺着光桥缓缓升起,后背的溃烂处已被蓝光覆盖,蚀骨虫的残骸正在消融。可小虚影却在渐渐变得透明,她的魂魄本就不稳,强行催动灵力无疑是自毁。
“回来!”时砚扑过去想抓住妹妹,却只捞到一把空气。小虚影最后看了他一眼,化作点点蓝光融入楚尘体内,那是鲛人王族最纯粹的生命灵力,能净化一切魔气。
楚尘猛地睁开眼,后背的剧痛瞬间消失,体内翻涌的混沌之力竟被蓝光压制得服服帖帖。他看向时砚,少年正蹲在地上,捧着珍珠碎片无声地流泪。
“快走!”沈星河拽着楚尘往法阵里拖,结界的光晕已薄如蝉翼,“通道要关了!”
林晚死死咬着嘴唇,将时砚拉起来塞进法阵。她最后看了眼秘境深处,那里的世界树新枝正在抽出嫩芽,母亲的魂魄应该就在那里安息。“我们走。”她转身踏入法阵,没有再回头。
光芒闪过,失重感传来。再次脚踏实地时,已是漠北草原的边缘。枯黄的草叶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远处传来牧民的歌声,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终于……出来了。”沈星河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药篓里的回魂草掉出来好几株,他却懒得去捡。
时瑶抱着凝魂珠,凑到时砚身边,小心翼翼地递过块桂花糕:“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就没吃过东西了。”少年摇摇头,只是将珍珠碎片一片片捡起来,用手帕仔细包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林晚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鲛人古籍里说,王族魂魄消散后,灵力会融入至亲血脉,时月没有真正离开。”她想起母亲留下的手记,“等找到养魂玉,说不定能……”
“不用了。”时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阿月说,她不想再被关着了。”少年将包着碎片的手帕贴身收好,“她融进楚尘体内,至少能陪着我走段路。”
楚尘闻言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里确实有股淡淡的暖意,像是有个小小的生命在安静地栖息。他看向时砚,少年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再流泪,只是望着远方的草原,那里的天际线正泛起鱼肚白。
“先去药谷吧。”楚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药谷主或许有办法处理你体内的余毒,也能看看……时月留下的灵力是否稳定。”
沈星河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药谷的温泉能疗愈魂伤,我这就带路!”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药谷的标记,“去年我帮谷主炼了批凝神丹,他说凭这个能免费住三个月。”
众人收拾好东西,顺着草原的小路往南走。时砚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开始跟他们说起鲛人岛的事——那里的珊瑚能奏乐,珍珠会发光,最重要的是,岛上的长老知道养魂玉的下落,只是那玉被封印在深海祭坛,需要双玉合璧才能打开。
“双玉……”林晚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里的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温热,“楚尘的共生印记消失后,玉佩好像更亮了。”
楚尘也摸出自己的半块玉佩,两块玉靠近时,竟同时发出淡金色的光,接缝处隐约浮现出“生息”二字。“或许这才是双玉的真正形态。”他若有所思,“没有献祭,没有算计,只是两块普通的玉。”
“普通?”沈星河凑过来看热闹,突然“嘶”了一声,“这玉上的纹路怎么跟我师父书房里的拓片一样?”他挠了挠头,“好像是……上古时期人神大战时,用来封印魔界通道的阵眼图?”
林晚和楚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楚玄处心积虑要双玉合璧,难道不只是为了开启通道,而是想毁掉封印?
“先不管这些。”楚尘将玉佩收好,“到了药谷再说,这里离边境太近,不安全。”他总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像是在秘境里遇到的蚀骨虫,阴冷又黏腻。
果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的岔路口突然出现一队骑兵,玄色的盔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旗帜上绣着“楚”字——是楚家的人。为首的将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像淬了冰。
“奉家主令,请楚尘公子回府。”将领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家主说,楚老夫人快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楚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楚老夫人是他名义上的祖母,当年楚玄叛乱,正是这位老夫人亲手将他母亲关入地牢,任由她被折磨致死。“我没有祖母。”他握紧木剑,绿光在指尖隐隐跳动,“回去告诉楚家主,楚尘早已不是楚家人。”
“公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将领冷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的骑兵上前,“家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骑兵们立刻拔刀,玄色的刀光在草原上连成一片,杀气腾腾。沈星河急忙将时瑶护在身后,捏了个攻击诀:“这群人是疯了吗?不知道楚玄已经死了?”
“楚家需要新的容器。”林晚突然想起假少主说过的话,楚玄的残魂虽灭,但楚家豢养的魔器还需要人来驱动,“他们是来抓楚尘回去继承楚玄的位置!”
话音未落,骑兵已冲了过来。楚尘挥剑迎上,绿光与刀光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他体内的混沌之力被时月的灵力压制后,反而能更自如地操控世界树灵力,木剑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将骑兵们逼得连连后退。
“布阵!”将领怒吼一声,骑兵们迅速变换阵型,手中的长刀突然泛起黑气,竟与蚀骨虫的气息同源——楚家果然与魔族还有勾结。
黑气形成的网朝楚尘罩来,他侧身避开,却见网的边缘掠过林晚的衣袖,女孩的手臂立刻泛起红疹,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小心!”楚尘急忙回身挡在她身前,木剑的绿光将黑气劈散,“这网有毒!”
沈星河趁机甩出数张符纸,金光落在骑兵身上,却只烧破了他们的盔甲,没能伤到皮肉。“是玄铁混着魔气打造的!”他惊呼,“普通符咒没用!”
时砚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尖锐。远处的草原尽头突然传来马蹄声,一群白色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手穿着鲛人特有的银鳞甲,手中的长矛闪着寒光——是鲛人岛的护卫队!
“我早就让人跟着了。”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楚家在海边布了暗哨,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他从怀里掏出个海螺吹响,银鳞甲护卫们立刻变换阵型,将楚家骑兵团团围住。
鲛人的灵力克制魔气,银鳞甲上的珍珠发出淡蓝色的光,楚家骑兵身上的黑气顿时萎靡下去。将领见状大惊,调转马头想逃,却被一匹白马拦住去路,马背上的鲛人护卫长冷笑一声,长矛直指他的咽喉:“楚家与魔族勾结,谋害鲛人王族,今日该清算旧账了!”
草原上顿时乱作一团。银鳞甲护卫们的长矛精准地挑落骑兵手中的刀,却不伤他们性命,显然是留了活口。楚家骑兵失去黑气加持,根本不是鲛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捆成了粽子,扔在地上哼哼唧唧。
“把他们交给漠北守军。”时砚走到将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楚家主,鲛人岛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再敢打楚尘的主意,我拆了他的楚家堡!”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异常坚定。
将领脸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被护卫们押着往守军营地走去。草原上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沈星河松了口气,拍了拍时砚的肩膀:“行啊小子,藏得够深的,居然带了这么多护卫。”
时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王怕我出事,偷偷派来的,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他们跟着。”他看向楚尘,“接下来去哪?楚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尘望着楚家骑兵消失的方向,那里的黑气还未散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楚家背后的魔族势力不除,他们永远得不到安宁。“去药谷。”他握紧林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先治好伤,再做打算。”
林晚点点头,抬头看向草原的天空,那里的云彩像一样柔软。她想起时月消散前的笑容,想起母亲融入世界树的背影,突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时瑶突然指着前方,那里的土坡上长着一株野桃树,虽然还没开花,枝头却已冒出小小的花苞。“春天要来了。”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药谷的桃花肯定更好看。”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阳光正好穿过云层,洒在桃树枝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树繁花的景象。楚尘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的共生印记虽已消失,却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他想,或许这就是双玉合璧的真正含义——不是惊天动地的力量,而是历经风雨后,依然能握紧彼此的手,走向下一个春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