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指尖刚触到青铜铃的纹络,黑雾突然像活物般往她口鼻里钻——不是之前的冷冽,是裹着铁锈腥的灼烫,仿佛有无数细剑在喉咙里刮擦。脚下“咯吱”脆响再起,这次残剑碎片不再是爬,是顺着裤脚往上啃,噬魂煞渗进肌理时,竟在她小腿上凝成半透明的剑鳞,每动一步都扯得皮肉与骨缝发疼,像有把钝剑在骨头上拉锯。
“不是炼阵,是殉葬。”戚将军的断剑突然挣脱她的手,悬在半空剧烈震颤,淡金色魂息铺展开来,与地面残剑碎片的剑纹精准对接——那些碎片的纹路竟不是乱刻,是按当年剑兵列阵的方位拼的,剑尖朝内,剑尾向外,像在重演百年前被黑影围杀时,“背靠背护阵”的最后一刻。断剑魂息扫过第三片碎片时,雾里突然飘来半句嘶哑的喊杀:“护——剑——”
是剑兵的残魂!
小念刚要开口,黑雾猛地翻涌成柱,无数碎片从雾柱里炸出,在空中拼成十二柄断剑——剑刃豁口处还卡着干涸的血痂,剑柄缠的布条烂得只剩线头,可每柄断剑的剑尖,都凝着比之前浓三倍的黑芒,像把淬了煞的匕首,直对着她的心口。
“残剑锁魂阵,是用千柄剑兵佩剑的‘骨’,缠着他们没散的‘念’炼的。”青禾的手记被黑雾浸得发沉,纸页自动翻到画着剑阵的那页,墨迹突然洇开,竟浮现出当年剑兵刻在剑上的小字:“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话音未落,赵将军的古剑突然发出“铮”的悲鸣,三柄断剑如毒蛇般缠上剑身,噬魂煞顺着剑脊往上爬,青金色魂息被勒得像根快绷断的弦,剑身上的“赵”字刻痕,竟开始褪色。
“赵将军!”小念挥裂云剑劈去,雷丝裹着剑刃砸在断剑上,“当”的一声脆响,断剑碎成七片——可碎片没落地,反而被黑雾裹着,瞬间拼成柄更长的断剑,剑刃上的黑芒又浓了半寸,反劈向她的手腕。
“傻丫头,这阵的剑是‘念聚形’,你劈碎的是剑骨,没散的是剑念!”戚将军的断剑突然挡在小念身前,魂息与断剑相撞的瞬间,断剑上的剑纹突然亮起,雾里传来更多残魂的哭:“我们不想杀……是煞气缠得紧……”
就在这时,青铜铃“咔”地裂了道新缝,林苍的残魂从铃缝里飘出一缕,白光刚触到守梅剑,剑身上的梅纹突然爆亮——不是之前的青光,是掺着淡红的暖色,像梅将军当年战死时,溅在剑上的血。守梅剑竟自动出鞘,剑刃贴着小念的掌心,把她的血引到剑纹里,“嗡”的一声,雾里突然飘来梅将军的虚影:“剑心不是剑的魂,是你敢把自己的‘信’,嵌进剑的‘骨’里——他们信你能救,剑才敢帮你破。”
虚影话音刚落,守梅剑突然往断剑阵冲去,剑刃划过第一柄断剑时,断剑上的煞气竟像遇到明火般退了退,剑刃豁口处,飘出个半透明的小兵影:“梅将军?”
“是我。”虚影对着小兵影点头,“小念要去毁煞渊剑,救你们出阵,你们愿不愿把剑念借她?”
小兵影愣了愣,突然对着身后的断剑群喊:“是十二剑将的人!我们信!”
可没等断剑阵松动,黑雾里突然传来黑影的狂笑:“信?一群被剑骨锁了百年的孤魂,也配谈信!”雾柱突然炸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从雾里劈出——剑身上的“镇”字刻痕是倒着的,锈皮下嵌着十几根指骨,指节扭曲,还保持着当年被强行钉进剑里的姿势。是煞渊剑!那些指骨,是百年前被黑影炼剑时,活活嵌进镇冢剑残片的剑兵手指!
“咔!”煞渊剑刚碰到守梅剑,守梅剑的青光突然暗了半截,剑身上的梅纹竟开始褪色——煞渊剑在吸剑的魂息!林苍的白光立刻缠上去,可刚触到剑刃,白光就被煞气烧得“滋啦”响,青铜铃的裂缝又扩了些:“小念,他的剑是用镇冢剑的‘怨’炼的,普通剑魂挡不住……快找阵眼的剑心灯!”
小念刚要往雾浓处冲,脚下突然钻出三柄断剑,剑刃直刺她的膝盖——可这次,断剑在离她半寸处顿住了,剑刃上的黑芒闪了闪,竟慢慢转向,对着煞渊剑的方向。是刚才那小兵影的剑!
“阵眼在高台!剑心灯被煞气裹着!”小兵影的声音带着急,“灯芯要‘剑念引火’,得我们十几柄剑的念聚在一起,才能点着!”
小念立刻往高台冲,戚将军的断剑在前开道,赵将军的古剑在后护着青禾,可黑雾里的断剑越来越多,有的剑刃对着她,有的却在帮她挡煞——是剑兵的念在挣扎,一半被煞气缠,一半在拼力醒。
离高台还有丈远时,小念终于看见那盏青铜灯:灯座刻着十二剑将的剑纹,灯芯是淡金色的,却被层黑煞裹得像块炭,连半点光都透不出来。青禾翻到手记最后一页,纸背的血符突然发烫:“血符是当年剑兵的‘同袍契’,滴上你的血,再让他们的剑念裹着,就能引灯!”
小念咬破指尖,血滴在符印上的瞬间,符印突然飘起红光,那些帮她挡煞的断剑立刻围过来,剑刃对着红光,竟把剑念凝成一缕缕细光,缠在红光上,往剑心灯飘去。可就在红光快触到灯芯时,黑影突然挥煞渊剑劈来,剑刃上的指骨“咔嗒”作响,黑链从剑身上窜出,直缠向那些断剑:“敢叛我?我让你们魂飞魄散!”
“拦住他!”小念挥裂云剑劈向黑链,雷丝与黑链相撞的瞬间,她突然听见煞渊剑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喊:“别吸……我的剑……”是嵌在剑里的指骨残魂!
她心头一动,突然对着煞渊剑喊:“你们也是剑兵!他把你们的骨嵌进剑里炼煞,你们就甘心帮他杀同袍?”
煞渊剑猛地顿了顿,剑身上的锈皮裂开块,露出根指骨,指骨竟轻轻动了动,黑链的力道弱了半分。就在这时,高台上传来小兵影的喊:“灯芯要灭了!快引火!”
小念立刻把雷丝缠在守梅剑上,剑刃对着剑心灯,同时喊:“所有醒着的剑!把念聚过来!”
雾里突然亮起一片青光——不是断剑的煞光,是剑兵的念光!十几柄断剑飘到高台周围,剑刃对着灯芯,念光凝成一道光柱,裹着小念的雷火,直撞向灯芯上的黑煞!
“轰!”
灯芯突然爆亮,淡金色的火光顺着黑链往煞渊剑爬,黑链“嘶”地冒起白烟,竟像冰遇火般化了。黑影气得嘶吼,挥剑直劈小念的后心:“我得不到镇冢剑,就先杀了你!”
“小心!”林苍的白光突然从青铜铃里窜出,挡在小念身后,白光与剑刃相撞的瞬间,“滋啦”一声,白光散了大半,青铜铃“当啷”掉在地上,铃身彻底裂成两半,最后一点白光,竟飘进小念的眉心——是林苍把最后一丝残魂渡给她了!
“点……灯……”林苍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轻得像缕烟。
小念红着眼,挥守梅剑与裂云剑齐劈,雷火与梅火缠在一起,直撞向煞渊剑的剑脊。“哐当”一声,煞渊剑的剑身裂开道大缝,嵌在里面的指骨“哗啦啦”掉下来,竟顺着火光,飘向剑心灯——是指骨残魂在往灯里钻,帮灯火烧得更旺!
黑影喷出一口黑血,往后倒去,可他临死前,突然伸手往高台边缘按去:“煞渊……开!”
高台猛地震动,边缘裂开道大缝,暗红色的光从缝里涌出来,带着股比噬魂煞更冷的气——是剑冢下的煞渊!缝里竟飘出无数柄断剑,剑刃上没有煞,却刻着与镇冢剑一样的纹络,只是剑纹是黑色的。
“是被煞渊吞了的剑!”戚将军的断剑突然喊,“黑影的目标不是镇冢剑,是煞渊下的‘煞神剑’!他想借残剑阵开渊,放煞神剑出来!”
小念刚要去捡地上的镇冢剑碎片,缝里突然伸来只黑骨手,手里握着柄半截的黑剑——剑身上的纹络与镇冢剑完全相反,剑尖的黑芒,竟能把剑心灯的火光压得暗下去。
“不好!煞神剑要出来了!”青禾的手记突然自动合上,封面上的剑纹竟开始变黑,“手记上说,镇冢剑碎片合一,才能封煞渊!”
小念立刻把两块碎片往一起拼,碎片刚触到的瞬间,淡银色的光突然爆亮,顺着剑心灯的火光,往煞渊缝里冲去。那些被煞渊吞了的剑,突然从缝里飘出来,剑刃对着黑骨手,竟把剑念凝成一道光墙,挡住了黑剑。
“是十二剑将的其他剑!”赵将军的古剑突然颤了颤,“他们感应到镇冢剑的光,来帮我们封渊了!”
小念握着合一的镇冢剑残片,往煞渊缝走去,残片上的剑魂与剑心灯的火光缠在一起,往缝里的黑剑撞去。黑骨手发出一声嘶吼,黑剑与残片相撞的瞬间,暗红色的光与淡金色的光炸开,整个剑冢都在震——
可就在这时,小念眉心的白光突然闪了闪,林苍的声音又响了:“小念,煞神剑下面……还有东西……是剑冢的‘根’……”
她心头一沉,低头看煞渊缝:暗红色的光在退,可缝底深处,竟有团更黑的雾在动,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剑影,像在等着被唤醒。
残片的光还在封渊,十二剑将的剑还在护阵,可小念知道,这场仗没结束——黑影只是个引子,煞渊下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祸根。而那东西,似乎与“剑的根”有关,与百年前十二剑将战死的真相,也有关。
她握紧镇冢剑残片,剑身上的剑魂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在安慰,也像在提醒:守剑,就是守人心底的那点念,哪怕前面是万丈煞渊,也得握着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