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寝宫之中,虽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但空气中还是飘着浓郁难闻的药味,宫内安静得有些压抑。天曌最尊贵的皇帝杨潇依然昏睡在龙床上。
杨潇,天曌第十任皇帝,年仅四十五,也算是位有为之君,虽然有些重文轻武,使得整个天曌武备、军队相对建国之初孱弱很多,文官亦压武官一头,但从经济上来说,在历朝中算是较富有的了。
由于常年的勤政造成身体透支,再加上苦心培养了二十来年的帝国继承人,嫡长子杨翔突然暴毙,大受刺激。
紧接着祸不单行,皇后因为独子的暴毙一时接受不了,郁郁寡欢,一年后,也撒手人寰。
杨潇此人是少有的极重亲情的皇帝,在双重打击之下,杨潇精神崩溃,从此神志不清,时而疯癫,时而昏睡。
杨潇膝下还有两子,二皇子年仅九岁,而三皇子更是刚刚满岁,不堪重任。杨潇又在神志失常之间,并未及时确定帝国继承人。
而太后出身勋贵豪门,十分看重门第出身,故此很瞧不起庶出的另外二子。尤其是九岁的二子杨昭,其母是宫女出身,母子二人从来不受太后待见。
虽然朝中多有支持二子杨昭继承大统的大臣,但太后不喜,以杨昭年幼不堪大任为由敷衍着众大臣。
太后一派的大臣们,便提出让太后临时监国。
太后一派兵权颇重,再加上其承诺只要陛下神智恢复,立马还政于陛下,二皇子一派的大臣势弱,一时只能先行妥协,姑且同意。于是,张太后便坐上了监国的宝座。
故此,帝国储君的位置一直没有确定下来,造成很多派系,王爷,野心家们蠢蠢欲动,朝局随之动荡不稳,各派势力暗流涌动。
这就造成各派朝臣的心思都放在此上,在苦思冥想的站队、政治投机或者谋划在新权力即将来临之时能否分上一杯羹,很少有人去关心边关军情。
但无论如何不可置信,如何封锁消息,天枢城陷落与枢州难民涌入权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都城。
毕竟,千竹关仅仅是一所关隘,十分狭小,物资也很有限,容纳不下如此之多的难民。
二十多万难民云集关下,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住,千竹关守将亦不忍数量如此庞大的难民于关外送死,亦不敢担这个责任。于是加急快马通告朝廷,让护送难民的王天启等候了一日有余,朝廷随即下令开关放人。
庞大的难民队伍相继入关进入权州,沿途官吏同样不敢隐瞒朝廷或者置若罔闻。
朝廷立马派遣官吏接应难民进入权州东部暂且安置。
在都城未准备妥当前,不可能令这么多难民涌入权州中心,且入了关,就算难民到了中部,亦还有兰亭江水阻拦去路。
难民聚集在关内的各县城附近,疲惫不堪,有王天启坐镇,难民亦没有趁乱闹事,安心于此等候朝廷安置。
天权城,皇帝寝宫中,龙床上正睡着当今天子,床边坐着张太后,张太后年六十有二,是开国第一元勋张家的后人,身份极其显贵。
只见张太后正一脸阴霾地看着刚传来的千竹关急报,还没等看完,大怒地摔掉手中文书。
房间里众宫女太监们忙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纷纷道:“太后息怒。”
皇帝病重期间,太后心情暴躁到了极点,稍有伺候不周或不顺心的事情发生,周围的太监宫女被活活杖毙的足有十几位,谁还敢蹙太后的眉头。
张太后咬着牙对一名小太监道:“好你个刘胖子,天大的事也敢隐瞒哀家,去!让武曲院院丞刘廷方立马滚到沉香亭来见哀家!”
小太监听后赶忙称诺,快步退了出去。
沉香亭位于皇帝寝宫外的花园内,张太后坐在亭中毫无心思地喝着茶。
近半个时辰后,武曲院刘院丞满头大汗地跑来,经传唤后,小跑到亭中,也不敢看张太后,撩袍就跪下:“臣。。。刘廷方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张太后瞥了一眼刘廷方,凤眼一瞪,茶盏“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渣子溅了刘廷方一身,刘廷方一个冷颤,也顾不上碎片溅在脸上带来的疼痛,赶忙把头垂得更低:“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张太后大怒道:“刘廷方!瞧你干的好事!天枢城这么大的事你竟敢隐瞒不报!难民都入关了!你该当何罪!”
随即,把手上的千竹关急报甩在了刘廷方脸上。虽然东疆消息被武曲院强行压下,但千竹关面临二十多万难民,怎敢不报,且千竹关是都城门户,紧急情况下有特权越级上奏,文书可不通过武曲院,直接上达天听。
刘廷方惶恐地抓起文书粗略扫了一眼,他在今日几乎前后脚,也收到了天枢城陷落的确切消息,当时也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此时心里也有了说辞,忙道:“太后,请听微臣解释。”
“讲!”张太后稍稍稳了稳心性,强压心头怒火。
刘廷方心中暗想,前几日阳州那边有蝗虫泛滥的迹象报给太后,太后大怒,怒斥了报信人,嫌这点小事打扰她照看陛下,差点打死了报信之人,我要不压着这军情,贸然上报,我还不落个一样的下场。谁知晓天枢城真的陷落了,不可思议。
心里想着嘴上忙道:“回太后,微臣今日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正在彻查此事,都怪微臣御下不严,都是一名叫陈式的主事喝酒误事,耽误了边关文书,没有及时通报与臣,臣有罪,请太后治罪。”说完忙又“咚咚”地连磕响头,磕得十分实在。
太后鄙夷地看着刘廷方暗想,这么拙劣的说辞,以为哀家是傻子么,这是在给自己开脱,找替罪羊。
正想要治刘廷方的罪,又一思量,现在朝局动荡,整治大臣过甚怕会引起过激反应,再说这刘廷方,毕竟是自己提拔之人,动狠了等于打自己脸,还是从轻发落为好。
思量过后,张太后便打算暂且含糊过去,“你那主事必须严惩,斩首示众!至于你,刘院丞,且罚俸一年,把所有详细军情汇总后在明日早朝宣读与哀家,事后再罚你,要是再敢懈怠,摘了你的脑袋!!!”
刘廷方冷汗不住地往下流,听罢如蒙大赦般,再次磕头道:“谢太后厚恩,谢太后厚恩,臣这便去办!”
“快滚!”张太后厌恶地摆了摆手。
刘廷方连滚带爬地退出沉香亭,立马一路小跑,向武曲院衙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