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的目光在陆红衣和李丰衣身上扫过,嘴角竟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老夫自认为有些本事,在这永春城中,还无人能伤及我的性命。”
他端起刚刚煮沸的茶盏,倒上一杯,轻轻呷了一口。
“去吧,你们二人同去,正好有个照应。”
“真的?!”陆红衣闻言,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小纠结烟消云散。
她拍着深藏不露的小胸脯,脆生生应道:
“周老放心!我一定看好李丰衣,快去快回!”
她一把抓住李丰衣的胳膊,就往外冲。
离开提督学院,永春城内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
街道上行人稀少,许多店铺紧闭门板,只有米行还排着长队。
啧啧,看来是真打起来了。”陆红衣撇撇嘴,但脚步轻快。
“李丰衣,你说那个陈玄谷……会不会很难搞?”
“既是周师旧友,又专精此道,想必自有风骨。我们依礼相询便是。”
两人避开主街,穿行在略显冷清的巷陌之中。
城隍庙后巷果然偏僻破败,越往里走,越是荒凉。
巷子最深处,一堵爬满枯黄藤蔓的残破院墙映入眼帘。
院门是两扇半朽的木板,虚掩着,门环锈迹斑斑。
陆红衣看着破败的小院,小声嘀咕道:“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应该没错了。”
李丰衣确认了地址,上前一步,屈起指节,在厚实的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谁?”
一个如同两块粗糙砾石摩擦发出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内传来。
李丰衣立刻恭敬地微微躬身,对着门缝道:
“晚辈李丰衣,乃是周学政的弟子,特携疑难古卷,前来拜会晦明居士,恳请前辈拨冗指点迷津。”
他刻意强调了周鸿的名字,并将抄录的纸张小心地从门底缝隙塞了进去。
门内陷入沉寂,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李丰衣以为对方不会理会时,“吱嘎——”
那扇掉了色的木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光线昏暗。
一个枯瘦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乌木拐杖,几乎完全隐在阴影里。
他的左手扶着门框,那手上……赫然只剩下拇指和食指!
其余三指齐根而断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扭曲的疤痕。
他右腿明显不灵便,身体的重心都压在拐杖上。
“小子!这些巫纹……你是从何得来?!!”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死死的盯着李丰衣,完全没把李丰衣背后探头探脑的陆红衣放到眼里。
“抱歉,巫纹的来历,晚辈不能告知前辈。”
“不能告知来历……”陈玄谷的声音嘶哑,“倒是个谨慎的小子。”
他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纸张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将纸上的内容看完后,他猛地抬头,“就这些?”
李丰衣心中微动,看来周师所言不虚,这位晦明居士确实精通古文。
他坦然迎向对方审视的目光,沉声道:
“晚辈确曾得见一部以类似巫纹书就的典籍,内容颇为繁复,远不止此页所录。”
“在何处?可曾带来?快!快拿来我看!”
陈玄谷身体前倾,声音激动。
“前辈息怒,”李丰衣连忙拱手,“那典籍……颇为特殊,晚辈无法随身携带。此页内容,乃是晚辈昨夜凭记忆勉强抄录。”
陈玄谷狐疑地打量着李丰衣,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粗粝:
“哼!既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给老夫抄录下来!”
说完,不等李丰衣再答话,陈玄谷身体向后一缩——
“砰”地一声,那扇半朽的木门被重重关上。
门外,陆红衣嘟着小嘴:“这老头……脾气果然好大!”
她看向李丰衣,“李丰衣,你说的那个典籍......藏在哪儿?”
李丰衣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就在这里!以前见过,都记了下来。”
“哦,”陆红衣顿时没了兴致。
接下来的几天,李丰衣几乎足不出户,对照着炼魔塔二层的内容,先将《 铸兵释义》拓印了下来。
两天时间,转瞬即至。
李丰衣将厚厚一叠、墨迹犹新的抄录恭敬递上。
陈玄谷一把抓过,甚至没让他们进门,“小子,你过几天再来,老夫需要一点时间。”
又是五天过去,这期间,吴家退兵了!
吴家家主吴松南见久攻不下,便果断撤军,一路南下。
他似乎是打算与摩柯帝国大军,夹击驻守在绿松城与南溪城的两位总兵!
李丰衣低喃:“吴家......”
八百年前,吴家先祖吴三桂,引八豕军入关,断送大晟江山。
如今,他的后人,又打开云岭门户,引敌寇入境!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再次叩响那扇爬满枯藤的木门,陈玄谷带着激动的声音传来:
“小子……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沓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张,塞到李丰衣手中,“这是你要的译文。”
李丰衣一喜,双手接过:“晚辈谢过陈先生大恩!”
“恩不恩的就太俗了,一张十个银元,你要给我六百八十银元。”
他朝李丰衣摊开枯瘦的手掌,语气中带着一种耗尽心力后的疲惫。
“应该的!”李丰衣连忙将一张价值一千银元的银票递上。
“银票?”陈玄谷翻面看了看,淡淡道:“老夫可没有钱找你。”
李丰衣温和地笑着:“前辈先将银票手下,晚辈这里还有同样的典籍,需要前辈帮忙。”
陈玄谷将银票收下,挥了挥手,示意李丰衣赶紧滚蛋。
回到自家小院,李丰衣立刻沉入译文之中。
这本翻译完的,全是《铸兵释义》的内容。
不过在抄录时,他将顺序打乱了,现在,还得对照塔壁上的顺序,重新排列。
花了一天多时间,这才完成。
开篇之言,便如惊雷:
“兵者,非金铁之形,乃天地神意之凝!
铸兵之始,非锤锻熔炉,乃观想存神,引灵入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