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青萝那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在安公公那充满了怨毒的目光中,消失在内务府那高高的宫墙之外时。
这位在宫中浸淫了数十年,自以为是“人精”中的“人精”的老太监,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是被一层冰冷的汗水,所彻底浸透!
“……妖女。”他喃喃自语,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那本由他亲手“做”出来的“天衣无缝”的假账,他自信,便是户部尚书张德林亲至,也绝无可能在三日之内,找出半分的破绽!
可,她……
她竟连账本都懒得翻!
只是用她诡异得“妖术”的鼻子,在堆积如山的贡品库里,走了一圈!便将他与麾下那些人在过去数年之内,所做下的所有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勾当,都给查了个底朝天!
“……不行!”他的心中,警铃大作!“……此事,必须立刻,上禀……”
他不敢再有半分的耽搁,立刻换上了太监服,朝着闭宫思过的凤鸾宫方向,悄然潜了过去。
……
而,另一边。
瑶光宫内,气氛却已是剑拔弩张!
“……什么?!松油沉香?!明矾人参?!”
偏殿的软榻之上,那位本该是“龙体欠安,静养歇息”的年轻天子,在听完沈青萝充满了“担忧”的汇报之后,猛地从那软榻之上,弹了起来!
他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帝王的雷霆之怒!
“……好,好一个安怀礼!”他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
“……他竟敢用这等腐朽不堪的垃圾,来糊弄朕!”
“……他是当朕,死了吗?!”
“……陛下,息怒。”沈青萝连忙上前一步,为他有些“岔气”的胸口,轻轻地抚顺着。
她一边“贴心”地,为他递上了一杯“清心凝露”茶汤,一边用“后怕”与“担忧”的语气,“火上浇油”。
“……臣妾,倒不是心疼这些身外之物。”她的声音柔弱,却又字字诛心,“……只是这贡品香料与药材,皆是陛下您,每日入口入鼻的贴身之物。”
“……今日,他们敢在人参之上涂抹‘明矾’。那明日,他们是否就敢在陛下的熏香之中,混入……‘砒霜’?”
“……这已非寻常的贪墨。”她抬起眼帘,继续说道,“……这分明是,‘图谋不轨,意图弑君’的……谋逆大案啊!”
“轰!”
“弑君”二字一出,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萧彻的天灵盖上!
他本还充满了“表演”意味的怒火,瞬间,便被帝王本能的滔天杀意所取代!
是啊!
他怎么忘了!
那早已是深入他骨髓的……“静雪冷香”之毒!
那在祭天台之上,险些将他活活烧死的……“磷火草”!
那在“观云观”地底,被挖出来的……“前朝军火库”!
这所有的一切,都与这烂到了根子里的“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本以为,自己登基之后,便已掌控了全局。
却不想,竟连自己每日入口的食物,呼吸的空气,都早已处在了敌人的……监视与算计之下!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那双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安怀礼!”
“……朕看他是活腻了!”
他一把抓过沈青萝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小手,将其紧紧地攥在了掌心!
“……青萝,”他的声音充满了霸道,“……明日,你再随朕,去一趟内务府!”
“……朕要亲眼看一看!”
“……他这颗烂透了的‘人参’,到底是何等的……‘别致’!”
第二日,内务府。
安公公在经过了,一夜的“辗转反侧”(实则是与凤鸾宫,甚至是宫外的某些势力,通风报信,串好了“供词”)之后。终于等来了,他意料之中的……“圣驾”。
他依旧是“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的模样,在王、赵两名心腹的“搀扶”下,率领着内务府所有的管事太监,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恭迎”圣驾。
“……老……老奴,安怀礼,”他用随时都会断气的虚弱声音,“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叩见,陛下,皇贵妃娘娘……”
“……老奴自知,昨日怠慢了娘娘,罪该万死!老奴回去之后,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连夜便将‘贡品库’的账目,又重新核对了一遍!”
“……发现,”他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涌上了一股,“悲愤交加”的潮红!
“……发现,竟真的有胆大包天的畜生!竟敢背着老奴,在贡品之中,以次充好,偷梁换柱!”
“……陛下!”他,“扑通”一声,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老奴失察啊!老奴有负圣恩!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这番,充满了“忠君”与“自责”的“抢先”表演,不可谓不精湛!
他这是要抢在萧彻发难之前,先将自己从一个“主犯”,给摘成了“失察”的“从犯”!
然而,萧彻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安公公身后,同样是一脸“悲愤”的……王、赵二人。
他拿出了那份,由沈青萝(杏儿)亲笔“记录”下来的……“气味清单”。
他将那份,写满了“欺君”罪证的清单,狠狠地摔在了安公公,磕得青紫的额头之上!
“……安怀礼!”
萧彻的咆哮,如同惊雷,在整个内务府的上空,轰然炸响!
“……你当朕,是瞎子吗?!”
“……松油沉香?!明矾人参?!偷工减料的冰蚕云锦?!”
“……啊?!”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脚便将还在演戏的老太监,给踹翻在地!
“……朕问你!”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这些足以要了朕性命的‘毒物’!也是那帮‘不长眼’的奴才,背着你搞出来的吗?!”
“……还是说,”他的眼中,杀机毕露,“……你这个内务府总管,本就是那‘墨鸦’余孽,安插在朕身边的……”
“……第一颗,钉子?!”
“墨鸦”二字一出!
安公公嚎啕大哭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悲愤”的浑浊老眼里,瞬间,便被“绝望”的恐惧所淹没!
他知道。
自己完了。
“……陛……陛下……冤枉啊……”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冤枉?”萧彻,冷笑一声,“……朕没时间听你在这里狡辩。”
他不再与这只老狐狸废话。转身对着将整个内务府,围得水泄不通的宫门之外,厉声喝道:
“……传孟武!”
“……末将在!”
一声铁血与煞气的暴喝,从门外响了起来!
只见孟武,身披玄甲,手持关刀,带领着两队全副武装的玄甲军,“哐当”一声,便撞开了内务府脆弱的大门!
“……陛下!”孟武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孟爱卿,”萧彻下达了冷酷的指令。
“……朕怀疑,内务府已被‘墨鸦’余孽,彻底渗透!”
“……他们以‘贡品’为名,行‘弑君’之实!”
“……此非贪墨之案。乃是‘谋逆’大案!”
“……朕命你,”他抬起手,指向了跪倒了一地的太监们。
“……即刻,封了内务府!”
“……所有管事级别的奴才,无论职位高低……“……全部给朕拿下!”
“……押入你守备司的……天牢!”
“……朕要你……”他的眼中,杀机毕露。“……严刑,拷问!”
他竟是连大理寺和刑部那,繁琐的“程序”,都懒得走了。直接动用了军队!
“……末将,遵旨!”
孟武,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站起身,那饥渴难耐的关刀,“噌”地一声,出鞘!
“……来人啊!”他咆哮道,“……将这帮胆大包天的阉人!都给老子拿下!”
“是!”
“……啊——!!”
“……冤枉啊!陛下!冤枉啊!”
一时间,整个内务府,鬼哭狼嚎!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管事太监们,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玄甲军面前,简直就如同待宰的鸡鸭!
他们被粗暴地反剪双手,用麻核堵住了嘴,如同一串串粽子,被拖了出去!
整个内务府,在短短一炷香之内,便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