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枫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仿佛一片孤舟漂泊在永恒的寂灭之海。肉身传来的剧痛、元婴濒临破碎的虚弱感,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那濒临“抹除”的极致恐惧,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残留在灵魂深处。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差距吗?在那等存在面前,自己苦修而来的化神修为,与蝼蚁何异?
不甘、愤怒、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交织在他残破的意念中。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沉寂里,一点微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悄然亮起。
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识海最深处,那枚因抵御“抹除”之力而耗尽能量、布满裂痕、几乎要彻底黯淡的炎帝本源火珠。
不,不仅仅是火珠。还有那缕同样受损严重的九幽帝炎碎片,以及最后时刻融入他元婴、护住他一丝本源的月华神光。
三种截然不同、本该相互冲突的力量,在他这濒临崩毁的识海绝境中,因为共同抵御外敌,竟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而玄妙的平衡。它们的光芒微弱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共同维系着最后一点生机。
在这奇异平衡的光芒照耀下,林枫那破碎的意识,仿佛被牵引着,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壁垒,“看”到了一些光怪陆离、断断续续的画面碎片……
他“看”到,并非只有斗气大陆这一片世界。在无垠的混沌虚海中,悬浮着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可能是一个孕育着文明与修行体系的世界。有的世界武道称尊,有的魔法纵横,有的科技通天……而斗气大陆,只是其中偏向于能量肉身修炼的、较为“年轻”和“单一”的一个。
他“看”到,在更高维度的层面,存在着一种被称之为“灵气”的、比斗气更加本源、更加贴近大道法则的能量形式。以灵气为根基的修行文明,被统称为——修仙!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这才是更为广阔天地间,主流的、直指长生与超脱的康庄大道!
而他林枫,机缘巧合之下,凭借《焚天造化诀》这部疑似来自更高界面的无上功法,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这条修仙之路!他的境界,是实打实的化神后期!
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
斗气大陆的世界规则,偏向于“斗气”体系。这里的天地能量主体是斗气,法则也更倾向于支撑斗气的运用。对于“灵气”和“修仙”体系,存在着一种天然的压制和排斥!
这就好比一条专门为汽车设计的公路,你非要开一架需要特殊燃料和起降条件的飞机上去,不仅跑不起来,还会受到整个交通规则的制约!
因此,林枫虽然拥有化神后期的修仙境界和远超同阶斗气修士的神魂、对法则的感悟,但他能调动的“灵气”却极其有限,大部分时间只能被动吸收稀薄的天地灵气,或者依靠功法转化部分斗气来维持修炼和施展一些基础修仙手段(如神识、粗浅法术)。
他之前战斗所依赖的,更多是《焚天造化诀》自带的、品质极高的焚天火力,以及后来机缘得到的九幽帝炎和红莲业火。这些力量本质极高,在一定程度上能突破世界规则的压制,但终究是无根之萍,无法发挥出他化神修士真正的实力。
他的“混沌开天”一剑,看似威力无穷,实则只是他强行以化神级的神魂和剑道境界,驱动那些高阶火焰力量,模拟出的“伪神通”。若是在一个灵气充沛的修仙世界,他这一剑的威力,足以斩碎星辰,开辟洞天!
而那个仅仅凭一道投影、一丝威压就险些将他抹杀的恐怖存在,其力量层次,很可能已经超越了斗气大陆所谓的“斗帝”,达到了修仙体系中的仙人,乃至更高境界!对方使用的,是真正的仙元或者说更高层级的力量,完全碾压此界规则。
“原来……我一直是在戴着镣铐跳舞……”明悟如同闪电,划破林枫黑暗的意识。
他的强大,是相对于斗气体系而言。一旦遇到真正超脱此界规则,或者来自更高等世界的存在,他这“化神修士”的底蕴,就显得捉襟见肘。
世界的限制,就像一层坚固的蛋壳,保护着内部的生灵,也禁锢着他们的眼界与上限。而他林枫,因为身负异世灵魂和炎帝传承,已然窥见了蛋壳之外的一丝风景。
“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拥有对抗那些恐怖存在的力量,就必须……打破这世界的桎梏!要么,找到方法在此界引动真正的灵气,发挥全部实力;要么……离开这里,前往真正的修仙世界!”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意识中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那维系着他生机的三色平衡之光微微波动,一段更加清晰、却冰冷无情的意念信息,如同程序般注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传承者濒临消亡,触发炎帝传承终极应急机制。】
【传承者林枫,修为:化神后期(受当前位面规则压制,实际发挥不足三成)。】
【当前位面:编号7341,低魔位面(斗气体系),规则不兼容,灵气浓度:极低(惰性)。】
【终极任务激活:寻找并启动‘飞升台’或‘界域通道’,脱离此界,前往高等修仙位面。】
【警告:此界存在‘清理者’(即之前模糊投影),对高等能量波动极其敏感,请谨慎行事。】
【传承能量即将彻底沉寂进行自我修复,后续道路,需传承者自行探索……】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那三色平衡之光彻底黯淡下去,炎帝本源火珠、九幽帝炎碎片、月华神光都隐没不见,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
林枫的意识,也因为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本就重伤的状态,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被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身体的剧痛唤醒。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处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云浅月正守在床边,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看到他醒来,顿时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枫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紧紧抓住林枫的手,声音哽咽。
林枫想要开口,却感觉喉咙干涩刺痛,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灵力枯竭,元婴黯淡,伤势比想象中还要重。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沙哑道:“别哭……我没事……”
他环顾四周,神识微弱地扫过,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灵气(斗气)稀薄,最强的气息也不过是个大斗师。
“这里是……哪里?”他问道。
“是天枢城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云浅月抹着眼泪,“那天之后,我们被一个好心的采药老伯救了回来。你已经昏迷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林枫心中一沉。伤势远比他预估的麻烦。
“伯母她……”林枫想起那破碎的玉佩和最后的月华神光。
云浅月眼神一黯,低声道:“娘亲的神魂……被那道月光带走了。玉佩碎了,但我能感觉到,娘亲似乎去了一个很遥远……很安全的地方。那道月光,好像在保护她。”
林枫沉默,看来云浅月的身世之谜,比冰云仙宫还要复杂。那“广寒”二字,让他联想到前世神话中的月宫。
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元婴布满裂痕,几乎破碎,修为跌落到了化神初期,而且极其不稳。最麻烦的是,炎帝本源火珠等底牌全部沉寂,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现在的他,恐怕连一个低阶斗尊都难以对付。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笼罩着他。
但与此同时,那颗窥见了世界真实、立志打破桎梏的道心,却愈发坚定。
“飞升台……界域通道……”他喃喃自语。这是炎帝传承给出的唯一生路。
“浅月,”他看向云浅月,目光沉静,“我们需要尽快养好伤,然后,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云浅月问道。
“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路。”
云浅月美眸睁大,虽然不解,但看到林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她用力点了点头:“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林枫握紧了拳头。
这次濒死的经历,如同一场洗礼。他放下了因快速提升而产生的骄矜,真正认清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局限。
前路更加艰难,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但他道心已立,目标明确。
他要养好伤,恢复实力,然后去寻找那渺茫的“飞升台”或“界域通道”,跳出这口井,去看一看真正的天地有多广阔!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像蛰伏的潜龙,隐藏锋芒,在这斗气世界的规则下,小心翼翼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