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海,名副其实。
斩涛号与定远号驶入这片区域后,仿佛进入了一个被打碎的万花筒。周围不再是单调的死寂灰雾,而是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闪烁着各色光晕的空间碎片。有的碎片映照着火山喷发的景象,有的则是一片冰封的荒原,更有一些碎片中,隐约可见古老宫殿的轮廓或是巨大生物的残骸!空间在这里扭曲、折叠,光线被拉长成诡异的弧线,常规的方向感彻底失效。
破雾晶的光芒在这里也变得举步维艰,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片不大的区域,船速不得不降到最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些看似美丽却蕴含致命危险的空间碎片。不时有细小的空间裂缝如同透明的毒蛇般悄然出现,若非操控船只的阵法师经验丰富,时刻调整航线,恐怕早已船毁人亡。
林枫站在船头,化神级的神识被他压缩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谨慎地探查着周围的空间波动。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天地规则更加混乱,对他灵力的压制似乎也减弱了一丝,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来自“清理者”的注视——却始终未曾远离,仿佛一双冷漠的眼睛高悬于无尽虚空之上,俯瞰着这片混乱之地。
“林先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抵达这里。”定远号的船长通过传讯阵法发来感谢。两艘船如今并肩而行,互相照应。
“分内之事。”林枫回应道,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一片异常平静、却给他带来强烈心悸感的区域。那里,空间碎片不再杂乱漂浮,而是如同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一个巨大的、不断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
那漩涡深邃无比,连光线都无法逃脱,散发出一种吞噬万物的恐怖吸力,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在向其微微弯曲!
“那是什么?!”两艘船上的人都看到了那个巨大的黑暗漩涡,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是……是空间湮灭漩涡!”斩涛号上那位见识广博的斗尊强者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恐惧,“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空间极度不稳定的核心区域,其中心连斗圣都能绞碎!快!转向!离开这里!”
然而,已经晚了!
那黑暗漩涡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恐怖的吸力瞬间暴涨!两艘巨船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船身剧烈震颤,阵法光芒疯狂闪烁,却依旧无法抗拒地被拖向那死亡的深渊!
“全力催动动力法阵!挣脱它!”两位船长声嘶力竭地怒吼。
所有修士都将斗气疯狂注入船体大阵,两艘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在黑暗中挣扎的萤火,艰难地抵抗着那恐怖的吸力。
但差距太大了!船体依旧在一点点地被拖向漩涡中心,船壳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不行!挣脱不了!”
“完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绝望再次蔓延。
林枫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这空间湮灭漩涡的力量层次,绝对超越了斗尊,甚至可能达到了斗圣巅峰!以两艘船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
不能再隐藏了!
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的云浅月,又看了一眼船上那些面露绝望、却仍在拼命输出斗气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帮我护法!”林枫对云浅月低喝一声,随即猛地盘膝坐下,双手急速结印!
这一次,他不再压制!
“轰——!!”
一股远超斗皇、甚至超越了斗尊的浩瀚气息,猛地从林枫体内爆发出来!混沌色的灵力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虽然受到此界规则压制,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但那本质上的高层次威压,却让船上所有修士心神剧震,骇然望去!
“这……这是什么气息?!”
“他不是斗皇!他隐藏了实力!”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林枫双手虚抱,体内化神后期的修为全力运转,引动了沉寂许久的双帝炎本源与红莲业火!虽然它们依旧沉寂,但那股同源的力量意境却被林枫强行调动!
“混沌——归墟!”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巨大的黑暗漩涡,猛地刺出!
这一次,不再是技巧,而是近乎本源的力量宣泄!
一道凝练到极致、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混沌剑罡,撕裂了混乱的空间,无视了距离,直接斩入了那黑暗漩涡的核心!
这不是要毁灭漩涡,而是要……扰乱其内部的空间平衡!
“嗡——!!!!!”
混沌剑罡没入漩涡,仿佛在滚油中泼入了冰水!整个黑暗漩涡猛地一滞,随即内部爆发出无比狂暴的能量乱流!吞噬之力骤然变得混乱而不稳定!
“就是现在!全力突围!”林枫嘶声吼道,口中喷出鲜血,强行施展超越界限的力量,让他本就未愈的伤势瞬间加重,元婴上的裂痕再次浮现!
两艘船上的修士如梦初醒,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全部力量注入动力法阵!
“轰隆!”
船身猛地一震,终于挣脱了那变得混乱的吸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外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离险境的刹那——
整个破碎星海,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超越了空间、超越了时间、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区域!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漂浮的空间碎片、肆虐的能量乱流、挣扎的船只、惊恐的修士……甚至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
唯有那股意志,如同至高无上的主宰,冷漠地“看”向了力量爆发的源头——林枫!
清理者!它来了!
林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刻僵硬,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极致恐惧!他感觉自己如同显微镜下的细菌,无所遁形,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看到了,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上,一双由纯粹规则构成的、漠然无情的巨大眼眸,缓缓睁开,锁定了他!
完了!
林枫心中一片冰凉。动用超越界限的力量,果然引来了这恐怖的存在!这一次,还有谁能救他?
就在那规则眼眸即将降下“抹除”的裁决,林枫万念俱灰之际——
他怀中,那枚得自葬神海沟八爪魔章、尚未完全炼化的七阶噬魂妖核,以及那件受损的幽冥镇魂塔,仿佛受到了那至高规则意志的刺激,竟同时产生了异变!
噬魂妖核剧烈震颤,其中蕴含的、属于深海魔章的混乱、暴戾、以及一丝与这破碎星海同源的空间气息,猛地爆发出来!而幽冥镇魂塔则散发出浓郁的幽冥死气!
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扭曲、混乱、介于生死与虚实之间的特殊屏障,将林枫的气息短暂地、模糊地包裹和伪装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林枫福至心灵,全力运转《焚天造化诀》中模拟万物、隐匿自身的气机法门,并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得自离火宗的《红莲业火焚世诀》玉简,引动其中那丝离火真人留下的、超脱于此界气息的红莲净世道韵!
三种来自不同源头、但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异界”或“超脱”属性的力量(魔章妖核的混乱空间气息、镇魂塔的幽冥死气、红莲玉简的净世道韵),在这生死关头,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共同构筑了一个临时的、脆弱的“伪装外壳”!
那规则眼眸的意志扫过这片区域,在接触到这层“伪装外壳”时,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和误判。
它“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纯粹动用“超纲”力量的清晰目标,而是一个被混乱空间之力、幽冥死气以及某种微弱异界道韵包裹着的、气息模糊不清的“异常点”。这个“异常点”的能量波动虽然超越了常规,但其来源混杂,更像是这片破碎星海自然孕育的某种“空间孽障”或是“上古残留”,而非一个明确的、需要立刻“清理”的“入侵者”或“违规者”。
对于世界规则而言,“清理”的首要目标是那些清晰明确、可能破坏世界平衡的“病毒”,而对于这种本身就诞生于世界“伤疤”(破碎星海)上的、模糊的“异常”,其处理优先级并非最高,甚至可能因其与空间相关而带有一定的“耐受性”。
那规则眼眸的凝视,在林枫身上停留了仿佛永恒,又仿佛只有一瞬。
最终,那冷漠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巨大的规则眼眸缓缓闭合,消失不见。
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噗通!”林枫彻底脱力,瘫倒在甲板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悸动。
成功了!他赌对了!借助这几样奇特物品的“伪装”,他成功误导了“清理者”的判定,躲过了必杀的一劫!
“林先生!”
“你怎么样了?”
周围的修士连忙围了上来,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恐惧。他们虽然无法理解刚才那瞬间的凝固和恐怖的意志是什么,但都知道,是这位神秘的林先生,再次救了他们,并且似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引来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存在。
云浅月扑到林枫身边,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林枫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元婴黯淡,裂痕加深,强行爆发和构筑“伪装”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伤势比之前更加严重。
但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他看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黑暗漩涡,又看了看怀中光芒黯淡、裂纹更多的噬魂妖核和幽冥镇魂塔,以及那枚似乎也消耗了不少道韵的红莲玉简。
“看来,这几样东西,比想象中更有用……”他心中暗道,或许它们就是在此界动用灵力,规避“清理者”的关键!
两艘劫后余生的楼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趁着空间暂时稳定,全力向着破碎星海的深处驶去。
所有人都知道,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位看似只有斗皇修为的“林先生”,其神秘与强大,已然深不可测。而前方的路途,注定还有更多的未知与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林枫在云浅月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望向星海深处,目光疲惫,却依旧坚定。
界域通道,他一定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