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上郡太守府内灯火通明,擒获赵光义与张氏兄弟的喧嚣已然平息。
魏延抚掌大笑的余音似乎还在梁间绕绕,檀道济却已走到府内悬挂的关中地形图前,目光沉静如水,仿佛方才的辉煌胜利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伸手指向代表河西魏军大营的标识,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文长将军,此时高兴,为时尚早。眼前这个局,还远未到终盘。”
他环视在场众将,关胜、王镇恶、常遇春等人皆敛容静听。
“潼关前线,叶白夔与岳飞将军正与魏军主力浴血奋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军在此地,若能再进一步,便可为正面战场分忧。”
他顿了顿道:“赵光义部数千套魏军衣甲、旌旗信物,此刻皆为我所用。若我军一部换上这些衣甲,伪装成经历血战魏军残兵,重返河西……葛从周即便多疑,在潼关战事吃紧的压力下,也未必能洞察秋毫。”
魏延眼神一亮:“军师之意是……继续诈他?”
“正是。”檀道济颔首,“可惜张归霸兄弟乃葛从周心腹,难以劝降,否则直入河西大营,效仿今日之上郡,岂不美哉?既然此路难通,我等便退而求其次。”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河西位置上。
“派一员大将,引一部精兵,假称是张归霸派出的求援信使。目的在于,说动葛从周分兵!他若派兵,我便在半途设伏,一口吞掉;他若不派,至少也能搅乱其心神,使其不敢全力支援潼关。无论如何,都能达到消耗、牵制河西魏军之效!”
“此计大妙!”魏延抚掌赞同,“只要河西之敌被缠住,不敢妄动,岳将军他们在正面战场的压力必然大减!”
檀道济随即目光转向一旁:“此行需胆大心细,更要熟知魏军内情……”他的视线落在刚刚归降不久的花荣与秦明身上,“花荣、秦明二位将军新近归来,于魏军营中面孔尚熟,正可担此重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花荣当即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愿往!必不辱命!”秦明虽稍显沉默,也重重抱拳,表明态度。
“好!”檀道济抚须,“你二人即刻挑选五百精锐,全部换上魏军衣甲,备好旗帜。稍作装扮,务要做出浴血奋战、突围求援之态!”
翌日清晨,河西魏军大营。
辕门守军远远望见一队丢盔弃甲、旗幡不整的“魏军”狼狈奔来,待到近处,认出为首二将竟是花荣与秦明,不由大惊,连忙放入。
只见花荣、秦明及其麾下士卒,个个甲胄染血,满面烟尘,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神情疲惫中带着惊惶,俨然一副刚从修罗场拼杀出来的模样。
消息迅速传至中军大帐。葛从周闻讯心中一沉,快步出营,见到二人如此情状,急声问道:“花荣、秦明!上郡情形如何?赵都尉与张氏兄弟何在?”
花荣抢上一步,语气急促而悲愤:“葛将军!上郡……上郡仍在苦守!赵都尉与张归霸、张归厚二位将军正凭借城垣与汉军血战,然汉军势大,檀道济用兵诡谲,城中兵马死伤惨重,情势岌岌可危!张将军命我等拼死突围,前来向将军求援!若援军迟至,上郡恐……恐将不保啊!”
葛从周眉头紧锁,又细问了一番汉军兵力、攻城手段,花荣早已与檀道济对好说辞,应答如流,将一场子虚乌有的惨烈攻防战描述得栩栩如生。
“末将等也是折损了近半弟兄,才侥幸冲破汉军的防线,赶来报信!”秦明适时补充,声音沙哑。
葛从周听完,面沉似水,仰天长叹一声:“唉!若非朱温大帅未至,本部精锐不得轻动,本将恨不得亲提大军,即刻奔赴上郡!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潼关方向军情如火,催促进兵之令已至,我军主力不日即将开拔,渡河与主力会攻渭南,实在无法抽调太多兵马。”
他沉吟片刻,终究不忍上郡有失,遂下定决心:“也罢!我便拔予你二人五千兵马,火速驰援上郡。不必与汉军硬拼,只需在外围牵制,缓解城防压力即可。待我主力击破潼关当面之敌,再回师解决檀道济!”
“末将领命!”花荣、秦明压下心中暗喜,肃然抱拳。
望着二人引领五千魏军匆匆离营的背影,葛从周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安。
但潼关战事的急迫感很快压倒了这丝疑虑,他转身回帐,开始部署主力渡河进攻渭南之事,浑然不知这派出的五千人马,正如檀道济所料,成了投向饿虎的一块肥肉。
与关中战云密布的紧张截然不同,巴东之地倒显出一派难得的安宁。
李靖轻车简从,亲自探望了自吴地迁徙至此的五溪蛮部族。他深入村寨,与蛮人首领、长者亲切交谈,嘱咐随行官员:“此间百姓,既归王化,便是我大汉子民。务须善加抚慰,一视同仁。若有孩童愿读圣贤书,皆可入当地学堂,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众多离乡背井、心中忐忑的蛮人无不感佩,纷纷拜谢。
李靖又对簇拥过来的蛮族青壮道:“诸位壮士,若欲凭力气养家糊口,而不惯耕种,可往永安城外新设的船屯。那里正需人手,砍伐巨木、搬运物料,皆可以工代赈,按劳取酬,或换钱帛,或易米粮。”
此言说中了众多不谙农事的蛮族青壮之心,应者云集。李靖即命萧摩诃负责统计愿往者名册,妥善安排,一并移交予负责此地民生协调的苏辙处置。
这永安船屯,正是大汉未来水师的基石。其筹建者,乃是经诸葛亮举荐,自长安远道而来的大匠宋应星。他一到任,便与李靖取得联系,勘定址、督造工棚、规划船坞,忙得不可开交。
其目的,便是要仿制并改良东吴战船,为大汉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水上力量。
李靖安排完蛮族事宜,便亲至江边船屯巡视。但见工地已初具规模,役夫、工匠往来穿梭,号子声与斧凿声交织一片。
他与宋应星相见,二人就造船技艺、物料选备、工期进度等深入交谈,相谈甚欢。
为磨砺自己新收的弟子萧凌尘,李靖特意下令,让他也投身船屯劳作之中。
“一者,体会匠人艰辛,与士卒、役夫同甘共苦,方知民生不易,兵甲之重;二者,熟悉战舰结构、营造法度,他日统领水师,方能如臂使指。”
李靖对宋应星与负责此地防务及水军编练的戚继光如是说。
如今汉军手中仅有四艘从东吴换来的新式战船,不仅战船奇缺,精通水战之将才更是凤毛麟角。培养水军人才,与造船同等紧要。
李靖明确指令,由戚继光全权主持造船及水军训练事宜,宋应星所需一切人力物力,必须优先满足,全力保障。
戚继光受此重托,不敢怠慢,一面监督船厂进度,一面沿江岸拉开阵势,操练那些大多来自北地、不习水性的新募水兵。
训练首日,他谨记李靖交代要磨砺萧凌尘之意,寻了个由头,趁其不备,一脚便将这位兴致勃勃的年轻小将踹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岸上军士皆惊,以为这位公子哥要大大出丑。不料萧凌尘落入江中,非但没有惊慌下沉,反而如鱼得水,身形灵动异常,破开水面犹如一条白练,几个起伏便游回岸边,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戚继光见状,眼中闪过激赏之色,对左右叹道:“此子,真乃天生统领水军之良才也!”
李靖见巴东诸事已初步理顺,造船、练兵、抚民皆有人才负责,便不再久留,带着陈安、杨延嗣等将领,启程返回汉中镇所。
他的目光,已然投向了那个盘踞在上庸、始终按兵不动,却更令人忌惮的对手——司马懿。
然而,就在李靖返回汉中的路途上,一位不速之客,已先他一步,潜入了汉中。
司马睿扮作游学士子,漫步于汉中街头巷尾。但见市井繁华,商旅络绎,田间禾苗茁壮,百姓面色红润,衣着整洁,竟是处处透着一股安居乐业的富足气象,比之他熟悉的荆州富庶之地,竟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当真是那个曾被视作边陲贫瘠之地的汉中?”司马睿心中震骇难言。他多方打探,方知此皆因前任太守范仲淹大力推行新政,兴修水利,鼓励农桑,革除弊政。
而范仲淹升迁入成都后,继任者谭纶亦能萧规曹随,勤政爱民,方有今日之盛。
“蜀汉……竟有如此多的能臣干吏?”司马睿暗自心惊,“不仅有岳飞、李靖等能征善战之将,内政之上,亦有范仲淹、谭纶这等人物!看来,叔父所虑,绝非多余。”
与此同时,他带来的两位幕僚——王导与王敦,则假扮成欲投靠汉军的寒门学子,带着名帖与精心准备的“策论”,正前往太守府,欲拜会那位声名在外的现任汉中太守,谭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