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裂隙像一张没闭上的嘴,往外面吐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
纸页、塑料瓶、断裂的栏杆接二连三砸下来,沈知意抬手挡开一个飞来的矿泉水瓶,眼角一跳——有个粉色纸杯正打着旋儿往下落,杯身上印着一行字:“明德高中校庆特供”。
她认得这杯子。
上个月校庆那天,她蹲在后门小摊前,一边啃烤红薯一边等萧景珩来接她放学。那会儿他还穿着校服,银灰色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拎着两杯奶茶,递给她时说了句:“少喝点糖水,胖了不好看。”
结果她当场就怼回去:“你管我胖不胖,反正不是你的崽。”
现在这杯奶茶居然从天而降,还带着余温。
她没多想,伸手接住,指尖碰到杯壁那一瞬,胎记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不对劲。”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萧景珩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呼吸有点乱。他原本垂到肩头的银灰色长发,此刻全变成了黑色,连常年戴的战术手套也消失了,露出整只手掌。
“怎么回事?”沈知意立刻转身扶他。
“不知道。”他抬头,眼神有点虚,“玄甲军令没反应,银丝抽不出来,连体感都变了。我现在……就像个普通高中生。”
沈知意皱眉。她记得刚才他还用三千冰锥轰碎镜墙,气势压得宋清欢都不敢露面。这才几分钟,直接被打回原形?
她抬头盯着裂隙深处。城市轮廓越来越清晰,红绿灯交替闪烁,远处还能听见广播声:“……施工区域,请勿靠近。”
这不是幻象。
是真把现代的东西给扯过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奶茶杯,迅速塞进腰间的锦囊里。袋子鼓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你先别动。”她说,“这地方规则乱了,你异能退化,别硬撑。”
萧景珩喘了口气,靠着一块残碑坐直身体,“我不是撑,是提醒你——刚才那杯奶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沈知意扫视四周,“但能确定一点,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裂隙。有人布过局。”
她话音未落,空中又飘下一份卷宗。
封面写着“钦天监灭门疑案”,是刑部前几天送来的旧档。可它落地那一秒,纸面突然扭曲,墨迹重组,最后显出一个血红色的图案——九幽阁的标记。
沈知意冷笑:“又是宋清欢搞鬼。”
她刚要上前捡起查看,一道人影猛地冲了过来,一脚踩住卷宗。
是个老头,穿一身旧保安服,胡子拉碴,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
“谁动了老夫的红薯阵!”他吼得脸都红了,“二十年布置的锚定点,就这么给你们撕开了?”
沈知意眯眼看他:“你是谁?这可是皇宫禁地。”
“禁地?”老头冷笑,“你俩撕裂苍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是禁地?我埋在皇陵底下的三十六颗红薯,全炸了!阵法核心毁了一半!”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红薯,指着皮上几道浅浅的刻痕,“看见没?那是两界锚定符!你们这一通乱来,等于把定位系统给撞歪了!”
沈知意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裂隙会自己打开——不是密卷主动触发,而是他们打破了某个早已存在的平衡点。
难怪陈墨会出现在这里。
她早该想到的。每次关键节点,总能看到这个老头在校门口烤红薯,嘴里念叨什么“蹦迪要交场地费”。原来他根本不是普通保安。
“所以你是故意留这些阵眼的?”她问。
“留是留了。”陈墨瞪她,“但没让你们这么粗暴地激活!现在双界法则互相排斥,你们一个退化,一个胎记狂闪,还不自知?”
沈知意摸了摸左肩,那里还在隐隐作痛。胎记确实一直在跳,频率和裂隙边缘的波动一致。
她看向萧景珩。他脸色发白,额角有冷汗渗出,明显状态不对。
“你现在能走吗?”她问。
“能。”他站起身,动作却慢了一拍,“就是感觉不到力量来源了。以前银丝是从血脉里涌出来的,现在……像是被切断了连接。”
陈墨哼了一声:“当然断了。你现在处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规则冲突,高维能力会被压制。等哪边的‘场’更强,你才能重新接轨。”
沈知意明白了。
就像信号不良的手机,进电梯就没网,出了楼才恢复。萧景珩的能力依赖大周朝的气运体系,而现在这片区域,现代气息正在倒灌。
她忽然想起什么,拉开锦囊看了一眼。
奶茶杯安静地躺在里面,杯底那张泛黄的小照片还在——正是陈墨站在校门口咧嘴笑的样子,背景是后门那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架着烤炉。
“这张照片……”她抬头,“是你贴的?”
陈墨瞥了一眼,没否认:“我放的东西,自然要留标记。不然你们这些小年轻随便乱拿,我还怎么收场地费?”
“所以你是故意让它掉下来的?”沈知意盯着他。
“我不控制裂隙,只能顺势推一把。”他咬了一口红薯,“东西能过来,说明通道已经不稳定了。接下来还会掉更多。”
仿佛印证他的话,空中又有物品坠落。
一个破旧的篮球框砸在地上,弹了两下;接着是一本翻烂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书页散了一地;最后是个铁皮垃圾桶,哐当一声倒在陈墨脚边。
沈知意蹲下身,翻开那本练习册。每一页都被涂改过,空白处写满了数字和符号,像是某种编码。
她正要细看,胎记突然剧烈震动。
眼前闪过一道画面——深夜的教学楼,走廊尽头亮着灯,黑板上画着复杂的阵图,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两界交汇,唯信不破。”
画面一闪即逝。
她愣住。
这不是她的记忆。
也不是系统提示。
“你看到了什么?”萧景珩察觉到她表情变化。
“不知道。”她摇头,“像是……一段预兆。”
陈墨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你胎记共鸣了?”
“嗯。”
“那就糟了。”他低声说,“那是阵眼反噬的征兆。说明有人在另一边启动了同步程序。”
“谁?”
“我不知道名字。”陈墨握紧红薯,“但我知道他用了什么东西——校园广播系统。”
沈知意一怔。
广播系统……
她猛地想起宋清欢最后消失时说的话:“你逃不掉的。”
难道她把自己的意识注入了广播里?
还没等她细想,裂隙边缘发出一声脆响。
像是玻璃承受不住压力,开始龟裂。
一道新裂缝横向延伸,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出现。整个裂口像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风变得更猛,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萧景珩抬手挡风,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得离开这里。”
“往哪走?”沈知意问,“前进一步可能是现代,退一步可能回坟场。我们现在在哪都不算。”
陈墨忽然蹲下,把剩下的半块红薯按进地面裂缝里。土屑飞溅中,红薯表面的刻痕亮起微弱的光。
“至少我能稳住五分钟。”他说,“这段时间,你们做决定——是等它自己塌,还是主动跳进去。”
沈意知看着裂隙深处。
高楼林立,车流如织,霓虹灯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那个世界看起来很近,却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她摸了摸锦囊。
奶茶杯还在。
那是她穿越后喝的第一杯奶茶,也是萧景珩第一次给她带饮料。
如果这真是信物,那“信者生”说得通。
可问题是——
她抬头看向裂隙背面浮现的那行字:
**你错过了第一个入口。**
这句话是谁写的?
如果是宋清欢,她为什么要提醒他们?
如果不是她……
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另一个人,在暗中引导这一切?
她正想着,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
“你看。”他指向裂隙内部。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十字路口,车身上贴着广告海报。画面是个笑得灿烂的女孩,穿着明德高中校服,手里捧着一杯奶茶。
正是她。
沈知意瞳孔一缩。
那张脸,那个姿势,分明是她上周在校门口拍照上传朋友圈的照片。
可那辆车,正在行驶。
也就是说,那边的时间线,比她经历过的还要往后。
“我们不是在回到过去。”她喃喃,“是在撞上未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