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银发还在往下滴水,那是冰锥雨蒸发后残留的寒气。他掌心朝下压着地面,指节泛白,像是在跟地底什么玩意儿较劲。
沈知意站在他斜前方半步,手指刚从罗盘边缘收回,指尖带了点血丝——刚才那一招推演烧得太狠,脑子嗡嗡响,眼前还飘着残影。但她没空管这些,盯着半空中那团摇摇欲坠的光影,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墙皮:“现在轮到我写规则了。”
天道残魂的身体开始扭曲,符文一块块剥落,像老旧电视雪花屏里跳动的乱码。它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卡带的老式录音机。
她没等它组织好语言,直接咬破中指,在青铜罗盘上划出一道弧线。
【叮——检测到宿主启动终极封印程序】
【警告:本次操作将永久覆盖原始预言协议】
【是否确认?】
“确认个头。”她把血糊在阵眼位置,“你以为我是来商量的?”
罗盘嗡鸣一声,星图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两界坐标开始重叠。海底基地的钢筋结构和大周皇陵的石椁虚影交错闪现,地脉震动从脚底一路传到耳膜,像是大地在打嗝。
萧景珩忽然闷哼一声,喉间刺青裂开细纹,渗出淡金色液体。他没抬头,只低声说:“锁链要成型了,你那边……稳住。”
“废话少说。”她甩了甩手,“赶紧把兵符砸进去,别等我回头踹你。”
他扯了下嘴角,抬手将玄甲军令狠狠插入身前裂缝。光流窜出,顺着地脉蔓延成网,瞬间与罗盘投射的阵法咬合。
黑金锁链从虚空浮现,一根根缠向残魂四肢关节。它挣扎了一下,结果带动整个身体崩解又重组,机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串沉重喘息。
“你们……改不了命……”它终于挤出一句话,“预言早就写下……双界必有一毁……”
沈知意冷笑,一脚踩上罗盘中心,胎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谁告诉你预言不能撕了重写?我每天在乱葬岗签到的时候,系统弹幕第一条就是‘今天也是逆袭的一天呢’——那会儿你就该知道,老子专治各种命中注定。”
她双手结印,推演异能再度开启。脑内画面飞速切换,三千种符文排列方式走马灯似的过,最后定格在一组逆向流转的回环结构上。
“就这了。”
她抬手凌空画符,每一笔都带着龙脉共鸣的震颤。血珠顺着指尖滑落,在空中拉出细红线迹,落地即燃,化作赤色符文嵌入阵基。
当最后一划完成,原本束缚残魂的锁链突然调头,尖端转为 inward,刺入它核心区域。它猛地弓起身子,发出无声嘶吼,但动作很快被压制。
“不是封印你。”沈知意喘了口气,“是把你塞进新剧本里。”
萧景珩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掌心相贴。
金光炸开。
锁链全面收紧,残魂被层层绞缠,最终凝成一座人形碑柱,悬浮半空。表面符文全部熄灭,只剩下几道微弱电流偶尔窜动。
脚下大地开始沉降。先是海底基地的投影缓缓下陷,接着是皇陵石阶一阶阶没入土中。两界坐标同步归位,星图闭合,风停了,灰烬也不再飘。
沈知意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被萧景珩一把扶住肩膀。
“结束了?”他问。
“差不多。”她抹了把脸,“至少能喘三年。”
他点头,松开手,转身走向那根碑柱。蹲下身,用指腹擦掉上面一层灰,露出底下隐约刻着的文字。
“这是……”
沈知意走过去,眯眼看那行小字。
【钦天监历三百零七年,七月廿三,荧惑守心。有女自异世来,持签到簿,破劫局,启轮回。其名——】
后面的字被腐蚀掉了。
她嗤笑一声:“哟,还给我立传?可惜写一半停电了。”
萧景珩盯着那行残文,忽然说:“它没说完。”
“谁?”
“这个东西。”他指着碑柱,“它还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碑柱内部传来轻微震动。一道极低的声音穿透石层,直接钻进两人耳中:
“你们以为……是我篡改了预言?”
沈知意眉毛一挑:“不然呢?难道还是预言自己长腿跑了?”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咳血。
“真正的预言……二十年前就被烧了。”
她脚步往前挪了半寸:“谁烧的?”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声音缓慢,“扎着高马尾,嘴里叼着棒棒糖。她说——这种烂剧本,不配决定我的人生。”
沈知意呼吸一滞。
那是她第一次穿越后的记忆空白期。
她记得醒来时躺在冷宫枯井边,手里攥着半截糖棍,脑子里全是系统提示音。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动手改命了。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她压着声线问,“看门的?备份的?还是单纯舍不得退场?”
“我是被留下来收尾的人。”那声音轻下去,“也是最后一个记得真相的。”
萧景珩忽然抬手,按在碑柱表面。金光顺着他掌心流入,短暂激活了内部结构。
一行新字浮现:
【封印协议已更新:双界共治,互不侵蚀。触发条件——持有龙脉印记者与玄甲血脉共同签署。】
沈知意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行吧,那你就好好待着。以后我们吵架翻旧账,还能来这儿查记录。”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声叫住。
“沈知意。”
是那个声音,第一次完整念出她的名字。
她回头。
“你说你不是命运的棋子。”它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捡到了签到簿?”
她脚步顿住。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卷着灰扑扑的碎叶打转。远处地裂正在闭合,最后一缕光从缝隙里溜走。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还没干透的血痕。
然后慢慢握紧拳头。
萧景珩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仍锁着那根碑柱。他的手套不知什么时候碎了,露出的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疤痕——那是三年前某个雨夜,他亲手划的。
那时他还未觉醒记忆,只知道必须留下记号,等一个人回来。
沈知意走到他旁边,轻轻撞了下他肩膀。
“发什么呆?”
“在想。”他说,“如果一切早有安排,那我们的选择,还算数吗?”
她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新糖棍叼上。
“管他算不算。”她扬了扬下巴,“反正我现在就想回宿舍睡觉,顺便投诉一下食堂昨天的鸡排——又硬又柴,吃一口怀疑人生。”
他看着她侧脸,忽然伸手,把那根糖棍从她嘴里抽出来,扔了。
“换草莓味的。”他说,“你上次说好吃。”
她瞪他:“谁准你扔我糖了?”
“我。”他面不改色,“充电宝也有管理权。”
她刚要骂回去,地面忽然剧烈一震。
两人同时回头。
碑柱表面出现细微裂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
“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