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地点在最角落的一个房间。
拐角,刚靠近就有阴冷感。
略有锈迹的铁门,屋内除了几个大字跟桌椅,空无一物。
周青记忆里喝过茶,不止一次。
跟吴卫混迹的那段时间,惹过几次麻烦。创业后因为被恶意竞争,也进去过一趟。
那种滋味怎么说呢。
没啥特别的。
记忆里的他接近无牵无挂,能让他畏惧的自是不多。
这次进来不一样。
不知被问话后会不会被移交,扣押,更多可能性。
后天就是大年初一。
家人,村民,食品厂,各种事情都牵绊着他内心。
周青平均一周一包烟。
被带进这个寂静,比外面温度还要湿冷的房间后,连抽了三根。零星的火光,似能让空气中多出那么几分温度。
时间分秒的过。
周青耐心足,生理上却已倍感不适。
冷,到处刺骨的冷。
他时不时跺跺脚,有意识的去搓手。
这不合规矩,在这个时代却也挑不出瑕疵来。
只能说权利的小小任性,放到普通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而周青还是属于有依仗的那种人。
他弟弟被校长看重,校长还亲自为了周青打刘三的事跟派出所联系过。外面刘奕应该在帮他周旋,有人看到他被关进来。他身后也有整个村子的人,被很多人寄予厚望。
周青默默数着数字,用以判断时间。
面前的钟表早就停摆了,指针一动都不动。
他数了足足七千个数字,才有三个人推开铁门走了进来。
没有王锐。
主审的人是个脸生的中年男子,很严肃,虎目像有光,气势凛然。
周青本来就没睡够,此刻脸苍白,嘴唇也有些苍白。
他抬起眼跟对方对视着,静静等着问话。
“哪里人?”
“青石村。”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一岁。”
“知道找你什么事不?”
周青摇头。
“装什么装,不看看这是哪!市里面的车就在外头停着,等着拉你去市里好好的查。你老实点,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也给你自己争取点从轻的资本。”
周青没去拆穿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静静等着对方继续。
中年男子表情更冷:“你跟刘四喜什么关系。”
“不是很熟。”
“你很不老实啊。”
周青嗓音发颤,不是吓的,是冻的声带不受控。但他普通话仍然清晰,衬的几个说家乡话的人像不该出现在这。
“我跟刘四喜认识的时间很短,无意见义勇为救过他一次。那次你们还给我发了锦旗,托人送到了我家里。之外的交集就是我朋友拉我合伙做生意,这生意也全都是他张罗的,我仅仅在他出现意外没办法继续管理的时候,昨天临时帮他管了一下……同事应该从外地回来了,你们可以去联系他取证我说话的真假。”
中年男子嗤笑:“你涉赌可是有很多人亲眼见过!仅这一条都够抓你,你觉得我时间很多吗?听你在这满嘴废话。”
周青:“没涉赌,是被诈骗,并且已经结案。同志,你们封挡的卷宗上应该有记录,所有涉诈者全都已经伏法认罪认罚。当然你们想推翻重审我也接受,但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得申请对不对。”
男子皱眉。
周青的所有话都不是他想听的。
周青表现出的状态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配合,毫无恐惧愤怒,字句逻辑清晰,普通话标准。
男子终于感觉到这位不是他常见的那种人。
他也不敢真正拿周青怎样。
又问了一会儿,男子带人离开了。
房间,重复的安静空阔湿冷。
周青看向似余音尚存的铁门,直直看了许久,敛了视线。
王锐就在走道里,见人出来忙上前问:“正哥,问出点啥没?”
李正:“这小子滑溜的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该说的一字都不主动说。既配合,话里又没漏洞,还似乎有所依仗……
这是所长要的笔录,你转交一下。”
王锐失望。
李正问道:“人怎么办?”
王锐瞥了眼角落处的那扇门,随口说道:“先不管他,等齐书记亲自指示工作再说。事关重大,事急从权。”
“外头那女的是他什么人?拿着大哥大,还开着车,不简单吧?”
“他姘头!”
“妈的,这小白脸命真好。”
……
刘奕从下午三点,等到了天黑。
想找人通融,寻常讨好她的人,一个个连她大哥大拨号都不接。
接了也疏离感明显,根本不可能办事儿。
刘奕只能是坐在车里干等。
启着车,等在派出所正门的斜对面路边。
大哥大这时响了。
刘奕还以为是有关系能用,待见到是虞欢打来的,她压不住心底烦躁。
没男人不能活了一样。
一天拨几次,全都是问周青有没有跟她在一块。
“虞欢姐。”
刘奕保持着客气。
虞欢有点歉意:“对不起啊,我想联系他没别的方式,又打扰你了。周青他闲了没?你们在不在一块?”
“他在派出所,下午就进去了,我一直在等他出来。”
虞欢紧张:“哪个派出所?”
“镇上。”
“到底怎么回事,我,我这就过去。”
刘奕声音很淡:“你来了能起到什么作用?拖他后腿的作用吗?虞欢姐,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少担心他,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无论我跟你说任何事,你听了只会更害怕担心,关心则乱,对事却无济于事。”
虞欢被她说的怔住:“我叫着玉衡一块,他跟一高的校长关系好……不去我不放心。”
刘奕:“等一晚上再说,大过年的,别没事把家人折腾的年都过不好。有消息了我会马上给你回电,先挂了,在忙!”
虞欢听的不知所措:“刘……”
刘奕不耐再听,烦闷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