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主阵台前,左手撑着膝盖,受伤的右臂依旧传来阵阵麻痛感。 医修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药瓶,想靠近又不敢开口。我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没受伤的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先把人叫来。”我说。
话音刚落,赵九和林羽就带着几个骨干走了进来。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衣服上还有干掉的血迹。有人走路一瘸一拐,但没人坐下。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话。
我把一块玉简放在石台上,轻轻一拍。玉光闪起,战场的画面重新浮现出来——凤族高手站在阵前结印,火鸟虚影升空,我们的游斗组从侧翼包抄,赵九引爆残阵,三名仙修同时出击,我跃起出剑。
画面到此为止。
“看清楚了吗?”我问。
没人回答。他们都盯着那块玉简,像是在重新经历那一战。
“我们赢了,不是因为我那一剑。”我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到了,“是因为赵九在关键时刻引爆炸点,林羽带人拖住了敌方副将,阵法师在火引队冲锋时稳住了第二节点。”
赵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可要是你没发现他的破绽……”
“那就输了。”我打断他,“我不是天才,也不是无敌。我只是刚好看到他结印时手指顿了一下。换成你们任何一个人在那个位置,只要反应够快,都能做到。”
林羽抬起头:“可大家还是觉得,是你救了我们。”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我没坐回去。
“一个人再强,能挡几波攻击?能护住所有人?不能。”我指着玉简,“刚才回放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东侧通道?火毒蔓延后,医修组花了七息才把伤员抬出来。这七息,足够敌人再冲一次阵眼。”
一名年轻弟子低下头:“是我……我在火引队冲锋时提前半步启动了地雷,结果震塌了通道口。”
“你承认了。”我说。
他点头。
“很好。”我走到他面前,“知道错在哪,比打赢一场仗更重要。下次你会记得节奏吗?”
“会。”
“那就够了。”我转向其他人,“从今天起,设一个战损评估司。每打完一仗,阵法师和医修一起记录失误点,三天内提出改法。七天内必须落实。”
场中安静了一瞬。
有人小声问:“要是提不出来呢?”
“那就继续打,直到能提出来为止。”我说,“这不是惩罚,是训练。我们不是靠运气活下来的,也不能指望每次都靠我冲出去拼命。”
赵九忽然开口:“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还会来。”
“当然会来。”我说,“而且下次可能更快,更强。但我们不能再像这次一样,靠临场反应去赌。我们要让每一次配合都变成本能。”
林羽皱眉:“可我们的资源有限,修炼速度赶不上大族。”
“所以我们不拼个体。”我拿起玉简,“我们拼体系。谁负责预警,谁接应,谁断后,谁收尾,全部固定下来。每天演练两轮,实战怎么打,平时就怎么练。”
“那……个人实力呢?”又有人问。
“该练还得练。”我说,“但别忘了,你在阵中的角色是什么。你是游斗组,就要学会牵制;你是阵法师,就必须保证节点不断。你的修为提升,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而不是为了单挑赢谁。”
人群中有人动了动嘴唇,像是还想说什么。
我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们死了两个人,伤了八个。有人觉得该报仇,有人觉得该躲一阵。这些想法我都理解。”
我停了一下。
“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敌人不会因为我们伤心就停下。他们只会因为我们弱,而一次次杀过来。我们现在不做准备,下次死的就不止两个。”
没人再说话。
我转身走到石台边,拿起另一块空白玉简。
“今晚所有人轮休两刻钟,吃点东西,换身衣服。一个时辰后,我会把今天的战斗拆解成三个阶段,每个组单独复盘。明天开始,每日两次实战推演,强度加倍。”
赵九看了我一眼:“你这伤……”
“不碍事。”我说,“我还站得起来。”
医修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至少先上药。”
我没有拒绝。她解开我的袖子,伤口已经发黑,边缘泛着暗红。她涂药时手有点抖,我没吭声。
药抹完,我活动了下手臂。疼,但还能用。
“等会推演,我要亲自参与。”我说,“谁都不准放水。”
林羽皱眉:“你要下场?”
“不然怎么知道新调度行不行。”我站直身体,“我不是指挥官,是因为我最强。而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活着,并且记得每一笔账。”
“什么账?”
“死的人的账。”我说,“受伤的人的账。错过时机的账。走错一步的账。”
我扫视众人:“我不想再记下去了。所以从现在起,每一个动作都要有目的,每一次调动都要有预案。我不需要英雄,我需要能活下去的人。”
场中一片寂静。
一名阵法师低声说:“可我们到底能走多远?”
我没有马上回答。
我拿起那块空白玉简,在上面划了一道线。
“这是昨天的我们。”我又划了一道,“这是今天的我们。差了一道线,但我们活下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们:“明天的我们,要比今天再多一道线。后天,再加一道。我不关心凤族有多强,我只关心我们能不能比昨天强一点。”
“够了。”我说,“散了吧。一个时辰后,第一组先来。”
众人陆续离开。
赵九走在最后,回头看我:“你真不去休息?”
“还不到时候。”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独自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那块录满战况的玉简。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烧焦的味道。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伤。
是因为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得让它变成真的。
我打开储物袋,取出一枚新的玉简,开始刻录今天的总结。字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压得极重。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医修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我摆摆手。
她犹豫了一下,把碗放在石台上,轻声说:“至少喝一口。”
我没有抬头。
她也没走,在旁边默默站着。
我继续刻着玉简,肩膀疼得厉害,但我没停。
直到写下最后一句:“胜不靠一人之力,存必由全队之功。”
我放下笔,伸手去拿药碗。
碗沿碰到唇边时,我的手抖了一下,药洒出一点,落在玉简上,顺着刻痕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