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这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骨刺，卡在琉璃仙宫所有金丹长老的喉咙里。
吞不下，吐不出。
东方玄天打的那个嗝，混杂着混沌黑气的味道，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火辣，刺痛。
“你……你这魔头！”
红发长老终于从石化中挣脱，她指着东方玄天，手指因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剧烈颤抖。
“上品灵脉！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琉璃仙宫立派三千年，也仅有三条！你吃一个怪物就要一条，你这是要挖我宗门的根！”
她的声音，尖利，嘶哑，充满了被触及底线的疯狂。
东方玄天，终于将目光从琉璃宫主身上移开，落在了这个从头到尾都在聒噪的女人身上。
他的眼神，没有波澜。
“你的根，与我何干？”
他反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我只知道，它，在漏水。”
他抬起手指，向上方那道愈发狰狞的虚空之痕点了点。
那道伤口，在吞噬了三头怪物后，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扩张得更大了。
更多的黑色粘液，如融化的沥青，从裂缝边缘滴落，腐蚀着空间，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也可以选择，不给。”
东方玄天看着红发长老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忽然笑了。
“我正好，可以看看，这东西把你们整个琉璃仙宫，吃干净，需要多久。”
“你！”
红发长老气得一口血涌上喉头，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再赌。
这个少年，是个疯子。
一个敢拿整个宗门的存亡，来做交易筹码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有长老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位始终沉默的，银发宫主身上。
她是这里，唯一能做主的人。
琉璃宫主没有看那些长老。
她那双承载着万古岁月的大海般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东方玄天。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平静。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眼前这场灭顶之灾的，漠视。
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所谓的域外天魔，所谓的宗门存亡，真的，只是一盘菜。
是他的天塌了，还是你们的天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中浮现。
“好。”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
这一个字，让月长老等人，身体都是一震。
“我答应你。”
琉璃宫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藏经阁，为你开放。”
“修复冰魄剑的材料，双倍奉上。”
“天上掉下来的这些‘食物’，每吃一个，宗门，便欠你一条，上品灵脉。”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东方玄天问道。
“我要你，堵上这个窟窿。”
琉璃宫主抬起手，指向那道虚空之痕。
“彻底，永远。”
“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东方玄天，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笑了。
“堵上窟窿，价钱，可就要另算了。”
“小子，你别得寸进尺！”红发长老再次咆哮。
“可以。”
琉璃宫主，却直接打断了她，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只要你能做到，我琉GLIShI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成交。”
东方玄天点头。
他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
就在这时！
咕嘟！咕嘟！咕嘟！
那道虚空之痕，如同一个分娩的母体，猛地剧烈蠕动起来！
这一次，被挤出来的，不再是人头大小的怪物。
而是一只……
一只足有三丈高，仿佛由无数扭曲的骸骨与黑影，胡乱拼接而成的，长着六条手臂的巨人！
它没有头颅。
在它本该是脖颈的位置，是一团永恒燃烧的，惨绿色的，混乱火焰！
它一出现，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纯粹的恶意与混乱，轰然降临！
“嗡——！”
所有金丹长老，神魂剧震！
她们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万只尖叫的怨魂，无数负面的情绪，疯狂滋生！
就连琉璃宫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都微微收缩，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桀——！”
那六臂巨人，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能直接撕裂灵魂的咆哮！
它六条手臂猛地张开，掌心之中，竟各自裂开了一张，长满了利齿的嘴！
六张嘴，同时对准了下方的众人！
“不好！它要攻击了！”月长老脸色煞白，厉声尖叫。
可她们，已经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方玄天，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看着那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六臂巨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品鉴美食家般的，挑剔神情。
“这个，看起来，肉质要紧实一些。”
他自言自语。
然后，他抬起右手，对着那头六臂巨人，遥遥一握。
“过来，让爷尝尝，你是什么馅的。”
轰！
他识海中，那尊刚刚修复了第二道裂痕的鸿蒙造化鼎，光芒大作！
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吞噬殆尽的混沌吸力，轰然爆发！
那头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六臂巨人，身体猛地一僵！
它脖颈上那团惨绿色的火焰，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感觉到了天敌的降临！
它六条手臂上的嘴，发出了惊恐的，意义不明的尖啸！
它想逃！
它那由混乱法则构成的身体，疯狂地扭曲，想要挣脱那股吸力，逃回虚空之痕！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想跑？”
东方玄天冷笑。
“上了我的菜单，还想跑？”
他五指，猛地收紧！
“给我，过来！”
轰隆！
那六臂巨人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横力量，强行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它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身体，在半空中，开始寸寸瓦解！
扭曲的骸骨，流动的黑影，燃烧的魂火……
所有的一切，都被强行拆解，拉扯成一道粗大的，由最纯粹的混沌能量构成的洪流！
那洪流，跨越虚空，如同一条黑色的天河，倒灌而下！
尽数，没入了东方玄天那只看起来并不硕大的手掌之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十个呼吸！
十个呼吸之后。
天空，恢复了清明。
那头让所有金丹长老，都感到绝望的六臂巨人，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全场，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和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东方玄天，缓缓放下手。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鸿蒙造化鼎的变化。
一股无比庞大，无比精纯的，带着一丝异世界法则气息的能量，正在鼎内被飞速炼化。
鼎身之上，那第三道古老的鸿蒙裂痕，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竟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而他的修为，在炼气九重巅峰的瓶颈，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发出了“咔嚓”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筑就道基！
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惨绿色火星的浊气。
他看着那群已经彻底麻木的，琉璃仙宫的高层们。
“一只。”
他平静地，报出了价格。
“记在账上。”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先去那个所谓的藏经阁看看。
然而，他刚一回头。
脚步，却猛地顿住。
他的瞳孔，也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
那道虚空之痕，在失去了所有怪物之后，非但没有闭合。
反而，停止了扩张。
它稳定了下来。
像一个，被固定在天空幕布上的，永恒的，流脓的伤口。
而在那伤口最深处，在那片无尽的，混沌的黑暗之中。
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金色的竖眼。
缓缓地，睁开了。
它没有看琉璃宫主，没有看那些金丹长老。
它的目光，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法则的阻碍。
精准地，落在了东方玄天的身上。
紧接着。
一个浩瀚，古老，冰冷，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语言的意念，直接在东方玄天的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原来……”
“是同类的味道……”
“又一个……苏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