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的烛火被穿堂风掀得忽明忽暗,云苏微将温玉扣贴在左胸,凉意透过锦缎沁入肌理。
她闭目凝神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经“吞星引”改造后的神经末梢正疯狂攫取震动:宝儿在五步外轻叩石壁的节奏是“三短一长”,对应“亲卫就绪”;暗卫甲在密道入口跺脚的频率是“两快两慢”,代表“外围无异常”;连烛芯燃尽前的爆裂声,都化作指尖麻痒的点号。
“王妃,”宝儿攥着刻有暗号的竹板,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要再试一次吗?”
云苏微睫毛轻颤,睁眼时眸中泛着星子般的冷光。
她伸手按住宝儿发颤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竹板传过去:“不用。你敲的‘急调’是‘速退’,‘缓调’是‘固守’,方才第三下重了半分,是怕我听不见?”
宝儿猛地抬头,眼眶瞬间泛红。
她早知道王妃能“看”见震动里的情绪,可当那些细微的颤抖被精准捕捉时,仍像被人当众剖开了心肺。
云苏微却已转回身,玉扣在沙盘上划出银亮的轨迹,十二个朱砂点如星辰落盘:“他们今晚必动。”她指尖点在最中央的红点上,“月圆前夜,龙髓池的血气最盛,是归墟会祭血的吉时。”
密室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离玄烬带着寒气闯进来,玄色大氅沾着夜露,腰间守命剑的剑穗还在滴水。
他将一卷黄绢拍在案上,绢角绣着太极殿的云纹:“赵德全这老狗,连续三晚亥时入偏殿焚香,每次恰好是御膳房送安神汤的时辰。”
云苏微指尖抚过绢上墨迹,巡守记录里“偏殿香火气重”的批注被她折出一道痕:“一个太监烧什么安神香?除非……”她忽然抬眸,眼底浮起淬了毒的笑,“他在等信号。”
离玄烬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你又要使什么鬼点子?”
“荧光藤粉。”云苏微从系统仓库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半粒米大的粉末,“无色无味,遇冷则隐,青璃镜一照……”她对着烛火轻轻一吹,粉末在空气中散成细雾,“便是幽蓝的星图。”
是夜,钟楼飞檐上积着薄霜。
云苏微裹着离玄烬的大氅,玉扣抵在耳后——震动反馈里,全城更夫的梆子声像乱麻般缠成一团。
她屈指叩了叩钟身,青铜的嗡鸣顺着骨骼窜入识海,系统自动校准出每个更夫的位置。
当第一声“二更”响起时,她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施药时辰,到了。”
御药房后巷的狗突然狂吠。
赵德全缩着脖子钻进门,袍角扫过墙角的药桶——那是太医院新配的防疫汤,他昨日特意交代要“多放甘草”。
等确认四周无人,他从袖中滑出一枚青铜令牌,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纹路,喉结动了动。
屋顶瓦砾轻响。
云苏微伏在脊兽后,掌心的麻痒如蚁爬——赵德全的手指在铜牌上摩挲七下,是归墟会的“问讯”暗号;他的靴底沾着药渍,每走一步都在地面震出幽蓝光斑,那是荧光藤粉遇体温显形的痕迹。
她无声开合唇形:“东南角第三块砖。”
离玄烬的影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翻入御药房时,靴尖点在赵德全方才站过的位置,青砖下的夹层“咔嗒”轻响——一块刻满符文的黑石躺在其中,石面的裂痕里渗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归墟令副印。”云苏微摸着黑石上的纹路,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解析坐标:皇陵地宫第七甬道。”
离玄烬抽剑挑起烛火,剑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要打草惊蛇?”
“不。”云苏微将黑石按进沙盘,朱砂点突然连成北斗倒悬的形状,“我要他们自己爬出来。”她转头对宝儿使了个眼色,小丫鬟立即捂着眼跑出去,声音里带着哭腔:“王妃咳血了!快去请太医!”
这出戏唱得太真,连躲在廊下的暗卫都差点冲进去。
次日清晨,御膳房的刘老实果然在离玄烬的早膳里动了手脚——云苏微盯着药渣里浮起的幽蓝字迹,“子时三刻,启门”六个字细如蚊足,在荧光液里泛着鬼火般的光。
“好个‘启门’。”她将药渣倒进铜盆,火折子“噌”地窜起,蓝色火焰瞬间吞没字迹,“他们要启的,是地宫的门。”
子时三刻,王府正厅的檀木钟敲了第三下。
云苏微站在鎏金香炉旁,掌心的血火印烫得她几乎握不住玉扣。
她突然抬手,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地面传来极细微的震颤,不是脚步,是机关齿轮咬合的共振。
“地宫水道。”她盯着脚下青石板,“他们从护城河潜进来了。”
离玄烬已经摸出守命剑,剑鞘撞在案角发出脆响:“封九门。”
“不。”云苏微按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要让他们进去……再关上门。”她抬头望向窗外,月亮被乌云遮去半边,像张咧开的嘴,“他们不是要拜祭旧朝吗?我给他们备了十二份‘祭品’——归墟会十二堂的堂主,一个都跑不了。”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熄灭。
黑暗中,离玄烬的手指轻轻扣住她后颈,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怕吗?”
“怕什么?”云苏微在他掌心画了个“杀”字,“怕他们来得不够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
这一声在云苏微的震动反馈里,像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她忽然“看”见皇庙后的古松在摇晃,树影里有金属碰撞的轻响——是铜钥相击的声音。
“怎么了?”离玄烬察觉她的僵硬。
云苏微摇头,将玉扣重新贴在胸口。
她能“感觉”到地底有十二道身影在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地宫的机关节点上。
而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十二盏长明灯已经点燃,灯油里混着她新配的“显形散”——等那些人走到皇庙佛像前,所有伪装都会被剥得干干净净。
“去西市吃糖蒸酥酪的事,”她突然说,“得等他们全落网了。”
离玄烬低笑,震动顺着交握的手传过来:“我等。”
窗外,乌云终于散开。
月光泼在皇庙飞檐上,照见佛像背后的石壁上,十二道月牙形的凹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那是十二枚心形铜钥的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