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子距离酒楼有些距离,按理是要坐牛车过去的。
但是太阳正好,众人又才刚用过午膳,于是便不坐牛车。只陈松赶着牛车,其余人俱都不紧不慢的走着,只当消食儿了。
许素英全程拉着赵璟说话。
不是问他娘近段时间身体如何了,就是打听有关成亲的事情,家里准备的怎样了。
赵璟的态度至恭至敬,却又不少亲近,与许素英走在一处,只看姿态,不看模样,外人怕不得以为,这才是一对亲母子。
他的回复更是诚恳至极,“我娘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身体都很好,面色瞧着比以往都红润。家里的瓦片重新换了一遍,墙壁门窗重新粉刷过,屋里的家具也都重新上漆或更换……”
陈德安用肩膀拱了一下他姐,“你看赵璟狗腿的,不知情的,怕不得以为他才是娘的亲儿子。”
“一个女婿半个儿,说他是娘的儿子也没错。”
陈德安一脸震惊,“姐,还没成亲呢,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那我要说什么,和你一起谴责璟哥儿讨好咱娘?”
“他本来就是如此。”
“但他本来就应该如此。”陈婉清唇角含笑说,“他都要与我成亲了,不讨好爹娘,不就意味着不满意这桩亲事,不在意阿姐?正是因为态度太过慎重,才显得把我放在心上。”
德安满眼怔忪,“是这样么?”
“是这样的。”
德安挠头,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想来想去,应该是既欣慰、又郁闷、又憋屈吧。至于憋屈什么,他也不知道。
新宅子地方大,单是前边的正房就有四间。东西还有厢房,加上后院的三间房,一家人一人一间房还有余。
这也多亏,那老两口的女婿是远近闻名的混不吝,不仅家里兄弟多,本人在外边还有一帮子狐朋狗友。
是以老两口卖房时才偷偷摸摸找上的孙经纪,若不然,这宅子无论如何也留不到许素英来买的。
宅子是好宅子,保养的也好,但其中一些家具,别人用过,许素英就不爱用。尤其是床和柜子,她更是介意的很。所以,准备请木匠来,全部重新量尺寸定新的。
至于房间究竟如何分配,许素英心里也早有决断。
“堂屋就留出来待客,堂屋左边一间打通了,我和你爹住进去。东厢房给德安,西厢房给耀安。至于后院那三间房,都给你姐。”
德安冲她娘竖大拇指,“再问一遍,娘,您真的不重女轻男?后边一溜三间,都是我姐的?”
“就是你姐的。给你姐留一间住的,留一间制香的屋子,另外一间打通了,给璟哥儿做个书房。”
“我都没有书房!”
“你有几本书?你那些书放你桌上,地方足够使唤了。”
“我的书很多,桌上根本放不下!”
“行,回头娘让木匠给你打几个直通屋顶的大书柜,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把书柜给我塞满了。”
陈德安服气了,啥话都不说了。
耀安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
“何必呢大哥?明知道咱哥俩就是娘从地头上捡来的。你作甚想不开要和阿姐比?阿姐在娘心中几斤几两,你在娘心中几斤几两,你怎么一点数都没有!”
“闭嘴吧你,少说两句你能死!”
兄弟俩又开始斗嘴,看的许素英心烦。
她一挥手,“都去自己房间看看,想在屋里摆什么东西,回头告诉我。快去看,看完都去私塾读书去。”
德安和耀安各去各屋了,许素英也拉上陈松的胳膊,准备往正房去。
想起什么,她回过头来看女儿,“清儿啊,你带着璟哥儿往后院去吧。后院三间都是你们俩的,想怎么摆设,你心里有个数。”
当娘的还给闺女眨眼睛,好似在说,娘特意给你制造的机会,你可要珍惜!
婚前要培养好感情,婚后生活才能和谐甜蜜!
加油吧闺女,娘看好你哦。
陈婉清啼笑皆非,还忍不住有些脸红。但璟哥儿应该更不好意思,没见他侧过脸去看不远处的墙壁,脖颈和耳后根却露出一片晕红。
还知道害羞?
她以为他很胆大。
他连饭桌上给她夹菜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现在娘又没说什么,他怎么就不好意思上了?
陈婉清抿着唇,掩住眸中的笑,招呼赵璟,“璟哥儿,我们去后院。”
赵璟嗓子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又哑又梗,听起来涩涩的。不知道是在极力控制难以抑制的情绪,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好。我走前边,阿姐跟在我后边。”
“不妨事,这边应该没有危险。”
“小心为上。”
“行,听你的。”
院子里很安静,许素英和陈松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骄阳灿烂的午后,太阳洒下炽热的温度,晒得人昏昏欲睡,头脚都有些轻。
赵璟陡然开口,陈婉清竟然有些被惊到。
就听他说,“阿姐,以后你想在这边家里长住么?”
“什么意思?”
“以后天愈冷,你要开铺子,每天在路上往返,颇多辛苦。若是成婚后,你想要住在娘家,我也是同意的。”
陈婉清抿唇一笑,“我成了婚还住娘家,村里人知道了,会说闲话吧?”
“我会与他们解释,他们不会多想。”
“可你之前劝我答应婚事,不是也说,想让我帮你照顾母亲和妹妹?若我白天晚上都不着家,还怎么帮你照顾家里?”
赵璟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陈婉清又笑,“现在说那些都太远了,先看房子。”
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有什么东西从脚边窜了过去。灰乎乎的,好像一只大耗子。
陈婉清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往赵璟身后躲。
赵璟被吓了一跳,却也条件反射抱住她的腰身,一个侧转,将她护在身后。
许素英、陈松、陈德安几人的关怀声,急慌慌的从前院传过来,“怎么了?清儿怎么了?”
陈德安距离这边最近,竟是直接从屋里跑出来。结果一眼看见赵璟抱着他姐,陈德安还以为赵璟这是想耍流氓,结果把姐姐吓住了。
呸个赵璟,他们全家人都相信他的人品,才肯让他陪姐姐来后院,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
“璟哥儿你找打,你看我把你脑袋打开花。”
“德安,你听我……”
“我听个屁!你赶紧放开我姐,要不然我……”
陈婉清推开赵璟走出来,“你什么你?赶紧回去忙你的吧。不是璟哥儿吓我,是刚才跑过去一只灰兔子,把我吓住了。后院留下了好些菜苗,兔子应该是来偷菜的。”
陈德安半信半疑,“是这样?”
“不是这样还能是那样?”
赵璟也无奈,“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人品你应该信的过。”
“哼,那要看搁在什么事儿上了。搁在一般事情上,你是挺靠得住,但是涉及到我姐……”
陈婉清察觉到赵璟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之前被他狠狠箍住的腰,皮肤突然发紧发烫。
明明他只是箍了一下,根本没有别的动作,更不能说是冒犯了她,可她依旧觉得不自在。
正想再说点什么,前边许素英开口了,“德安,你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是不是?赶紧看你的屋子,是要衣柜还是书柜,你回头给我个章程。至于那兔子,清儿你小心点看路,别再被吓着了。”
“知道了娘。忙你的去吧德安,我们也进屋看看。”
陈德安走了,陈婉清带着赵璟往后院的三间屋子去。
路过那块足有半亩的菜地时,她的视线却忍不住又往上边扫了扫。
菜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秸秆,从秸秆露出的缝隙里,能隐隐约约看见里边青色的小苗。
老两口洒下的菜种子,应该已经钻出来的。后期只要好生照看着,许是在年前,许是等开了春,就有新鲜的绿叶菜吃。
别看清水县百姓普遍贫穷,但还是有商贾富户的。
富贵人家不缺银子花,也舍得在吃喝上花销。等到时候把这些新鲜蔬菜往他们府上一送,挣出来的许是比一年的收成还有多。
但这其中涉及到一个管理的问题。
他们这边冬天较冷,呼啦啦一场雪下来,出一趟门能把人的脸冻伤。
菜苗不好过冬,冷的很了时,还要往上边加盖秸秆编织的盖毯,再冷的很了,指不定还要买来油纸布。
雪后要尽快除雪,以防把菜苗压死;等天好了时,又要趁正午日头最暖和时,掀开秸秆让菜苗透透气,省的捂死了,或菜苗少了光照不生长。
这总归是个需要操心费力的活儿,说起来也只能在家里种上一些,若是种在田里,还要忧心有野物来糟蹋,还要小心鸟雀啄食。
正是因为费心费力劳累一场,一个疏忽大意,就会让所有的付出打了水漂。所以种冬菜的人很少,即便有人家种,也是在自家院子里种一些,好随时照应。
陈婉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县城里,还有人家能在自家后院种冬菜,且这边还有野兔子,还能闻着味儿打着洞,钻到家里来偷吃。
赵璟说,“阿姐看那边的洞,应该是那只灰兔子留下的。回头得尽快补上,若不然这半亩菜地怕是都留不住。”
陈婉清往赵璟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在靠近墙根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窟窿。那一片还搁了一些秸秆,许是留着盖菜苗用的。也是因为这些秸秆掩映着,才让那兔子洞不显眼起来。
但这菜地既然已经留下来,肯定是要好好操持的,都已经长出小苗苗了呢,毁了可惜,放任兔子吃了更可惜。如此,便也只能将兔子洞堵上了。
但兔子这玩意儿最擅长打洞,只是堵住洞怕还不能解决根本呢问题,唯有斩草除根,咳,直接逮住那只兔子,才能解决这件事。
“璟哥儿,咱们在洞口设个小陷……”
陈婉清想说,先别堵兔子洞,只在洞口旁边,兔子的必经之路上设个小陷阱,把那灰兔子抓住。
但她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有炽热的呼吸扑洒在她面颊上。
赵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近前,与她之间的距离,近的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他目光放肆的落在她脸上,那双素日里清明又克制的眸子,竟是染上了几许放纵的光。
午后骄阳炽热,照的陈婉清头晕目眩,竟是连腿脚都轻飘起来。
“阿姐,你刚才说什么,你声音太小,我没听清。阿姐,你再说一遍吧。”
距离太近,他身上的纸墨香气,以及一点点的月华香残留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飘到了陈婉清的鼻端。
它们循着她的呼吸,进入她的肺腑,又传遍她的四肢百骸,一时间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体虚身软。
陈婉清的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一样,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但她的眼睛还能看见东西,她看向璟哥儿,见他难耐的垂下头来,呼吸愈发灼热的落在她面颊上。
“姐,你们怎么还在外边,我那屋里都看完了,你们不会还没进屋吧?”
陈德安踢踢踏踏的走过来,入目的画面是,璟哥儿正盯着一个兔子洞发呆,而阿姐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太阳照的,面颊发红,乌黑的眸子水润,像是有万千霞光落在了其中一样。
陈婉清转身往屋里去,“光顾着看兔子洞了,还真忘了进屋去瞧瞧。德安,你和璟哥儿做个陷阱,省的那兔子总来糟蹋菜地。”
“嘿呦,这事儿好,我喜欢干。逮住了兔子,让娘也给咱们烧宫保野兔。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酒楼贵是有贵的道理的。就说咱们今天在酒楼吃的那道宫保野兔,又辣又麻又香,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回味无穷。不知道咱娘会不会做,一只兔子够不够咱们吃。”
陈德安兴致勃勃的往兔子洞去了,比划来比划去,琢磨着在那里下手比较好。
等他思量出个所以然,回头喊赵璟来打下手,却见璟哥儿跟魔怔了一样,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璟哥儿,你怎么了,兔子把你的魂儿也给吓掉了?行了,别愣神了,赶紧过来给我打下手。”
“我这就来。”赵璟喑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收回了看向房间的视线。
阿姐走向了房间里侧,如今只能隐约听见一点脚步声,却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但她身上如莲似兰的幽香,却如蛛网一般牢牢的缠在他心尖;她雾蒙蒙的潋滟眸子,却牢牢锁定了他的身躯,让他挣脱迈开一步,都千难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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