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瘴气旅舍”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迎面砸在小包子脸上。那是陈年霉味、汗臭、劣质烟草、某种刺鼻药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终极混合体。小包子被呛得连退两步,差点把怀里的煤球扔出去。
煤球更是“嗷”一嗓子,把脑袋死死埋进小包子胳肢窝,小屁股撅得老高,全身绒毛炸起,活像个黑色的蒲公英。【咕啾!!!(什么味儿!毒气攻击!要死球了!)】
墨老鬼却面不改色,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佝偻着背,慢悠悠踱进昏暗的旅店大堂。大堂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几张歪斜的桌子和几条长凳。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独眼、正用一把匕首剔牙的壮汉坐在柜台后,抬了抬眼皮,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住店?一天五块下品灵石,押金十块。热水没有,被褥自理,生死各安天命。”
小包子听得眼角直抽。【五块灵石?!这破地方比流云城的迎仙居还黑!还生死各安天命?!】
墨老鬼没废话,数出十五块灵石丢过去:“一间房,安静点的。”
独眼汉子收了灵石,随手从柜台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还沾着不明污渍的钥匙,扔了过来:“二楼最里间。提醒一句,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管好你们的灵宠,要是被哪个路过的爷当成夜宵加餐了,可别怪我没说。”
小包子:“……” 【夜、夜宵?!】
煤球:“咕啾!!!”(谁敢吃我!我、我不好吃!)
墨老鬼接过钥匙,拉着小包子就往那摇摇欲坠的木楼梯走。楼梯每踩一脚都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好不容易摸到二楼最里间,打开门,又是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极小,只有一张硬板床(铺着发黑的草席),一张三条腿的桌子(用石头垫着),窗户糊着脏兮兮的油纸,角落里还有可疑的污渍和蜘蛛网。
小包子站在门口,看着这比山神庙还破的“客房”,欲哭无泪:“师父……我们真要住这儿啊?这、这能住人吗?”
墨老鬼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用手抹了一下草席,指尖沾了一层灰。他吹了吹手指,淡淡道:“怎么不能住?遮风挡雨,灵气……嗯,虽然稀薄混杂,但别有风味。修仙之人,餐风露宿是常事,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修什么仙?”
小包子内心咆哮:【风味?!是霉味加脚臭味吧!师父您对“苦”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们刚坑了林府一大笔灵石啊!够在流云城最好的客栈住一个月了!】
煤球从小包子怀里探出脑袋,小鼻子抽了抽,突然眼睛一亮,挣脱她的怀抱,蹦到墙角,对着一个正在结网的蜘蛛“咕啾咕啾”地叫,还试图用爪子去扒拉。
小包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它捞回来:“煤球!别乱动!那蜘蛛说不定有毒!”
煤球不满地“咕啾”一声,小眼神仿佛在说:【怕什么!看起来蛋白质含量挺高的!】
墨老鬼瞥了一眼那蜘蛛,慢悠悠道:“黑寡妇,低阶毒虫,毒性尚可,煤球吃了应该能顶半天饿。”
小包子:“!!!” 【师父!这是重点吗?!】
煤球却听进去了,眼睛更亮,挣扎着又要扑过去。【咕啾!(真的?那更得尝尝了!)】
小包子死死抱住它,感觉心好累。
安顿下来(其实也没啥可安顿的),小包子认命地开始打扫。她用清洁术(最低阶那种,效果约等于用抹布擦)勉强清理了床铺和桌子,又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备的铺盖铺上。煤球则对房间里各种“小生物”产生了浓厚兴趣,追着一只蟑螂满屋跑,玩得不亦乐乎。
小包子看着在角落里和蟑螂“搏斗”的煤球,叹了口气,对墨老鬼说:“师父,这黑沼城也太……狂野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嗯,‘做生意’?”
墨老鬼靠在唯一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急什么?先熟悉环境。黑沼城不比流云城,这里龙蛇混杂,规矩就是没规矩。拳头大是真理,但聪明人靠脑子吃饭。明天带你去城里转转,让你开开眼。”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接着是打斗声和东西砸碎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俚语咒骂。
小包子吓得一哆嗦,紧张地看向门口。煤球也停下追蟑螂,竖起耳朵,警惕地“咕啾”一声。
墨老鬼却仿佛没听见,悠悠道:“听见没?这就是黑沼城的‘迎宾曲’。习惯就好。”
没多久,争吵声停了,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拽东西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切恢复“平静”,只有旅舍本身的各种吱嘎声和远处隐约的怪叫。
小包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问:“师、师父,刚才那是……”
墨老鬼:“大概是有人付不起房钱,或者坏了规矩,被请出去了吧。”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可能是被做成花肥了。”
小包子:“!!!” 【花、花肥?!】
煤球:“咕啾?!”(花肥?好吃吗?)
小包子赶紧捂住煤球的嘴:“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她看着这间破败、危险却又透着诡异生机的房间,又看看外面漆黑混乱的夜色,突然觉得,之前在流云城和林婉儿“斗智斗勇”的日子,简直是天堂般的度假。
“师父,”她哭丧着脸,“我突然有点想念林小姐了……”至少林小姐不会把她做成花肥。
墨老鬼嗤笑一声,终于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放心,很快你就会发现,这里比流云城……有趣多了。睡觉,明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小包子看着师父那熟悉的、仿佛看到肥羊的表情,默默为黑沼城的“冤大头”们默哀了三秒钟。
这一夜,小包子在隔壁隐约的呻吟声、走廊奇怪的脚步声以及煤球偶尔梦呓“咕啾(蜘蛛……别跑……)”中,睡得极其不安稳。而墨老鬼,则呼吸平稳,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这座混乱之都……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