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神行符，小包子只觉得两耳生风，两侧景物飞速倒退。她紧紧抱着背篓（里面装着沉睡恢复的煤球和珍贵的“战利品”），心脏仍因之前的紧张和此刻的兴奋而狂跳。三十里路，在低阶神行符的加持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那处荒废的山神庙坐落在半山腰，断壁残垣，蛛网密布，早已没了香火。小包子按照师父留下的暗记，绕到庙后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坍塌偏殿，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片刻沉寂后，角落里一堆杂物无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墨老鬼那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确认无误后，才侧身让她进去。
洞内别有乾坤，被简单收拾过，布下了隔绝气息的禁制，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师父！”小包子一进洞，立刻放下背篓，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们回来了！任务……完成了！”
墨老鬼没说话，先挥手重新封好洞口，然后慢悠悠地坐到一块石头上，拿出酒葫芦抿了一口，这才抬了抬眼皮：“嗯。没缺胳膊少腿，看来没蠢到把自己搭进去。东西呢？”
小包子赶紧献宝似的掏出那个装着月华露的小玉瓶，又将林婉儿给的灵石、符箓、丹药一股脑倒在铺开的油布上，最后指了指背篓里还在打呼噜的煤球：“师父您看！这是月华露！还有这些是林小姐给的盘缠！煤球这次立大功了！它……”
墨老鬼抬手打断了她连珠炮似的汇报，先拿起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只是凑近微微一嗅，眼中便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迅速盖上，淡淡道：“五十年份上下，品质尚可，杂质多了点，林家也就这点底蕴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块豆腐。
小包子满腔的兴奋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撅起嘴：“师父！这可是我们从筑基修士眼皮子底下偷……拿出来的！多惊险啊！”
墨老鬼没理她，又扒拉了一下那堆灵石符箓，嗤笑一声：“神行符是劣等货，跑不快还耗灵力。护身符也就挡挡炼气期的攻击。回气丹？喂狗都嫌涩。五十灵石？打发叫花子呢？” 他每点评一句，小包子的脑袋就耷拉一分。
最后，他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煤球，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这小东西，倒是胖了一圈，看来林家伙食不错。”
小包子委屈得快哭了：“师父！我们差点就暴露了！煤球都用尽全力昏过去了！您就不能夸一句吗？”
墨老鬼这才放下酒葫芦，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夸？夸你什么？夸你运气好，碰上林家丫头是个不谙世事的？夸容老婆子年纪大了神识不济？还是夸你这点粗浅的幻形术和煤球那三脚猫的虚空摄物？”
他站起身，踱到小包子面前，枯瘦的手指一一数落：
“一、目标选择尚可，月华露价值对等，但过程拖沓，在林府盘桓过久，增加暴露风险。若非林家内部松懈，你早被那容老婆子捏死了。”
“二、演技浮夸，情绪转换生硬。哭戏尚可，但细节不到位，袖口干净得像刚浆洗过，哪像千里奔丧之人？”
“三、借口的‘老家’地点模糊，经不起推敲。若那行商多嘴一句，或容老婆子心血来潮查证，你如何圆谎？”
“四、撤离时机尚可，但理由不够充分。‘收殓尸骨’虽悲情，但不足以完全打消疑虑，应再铺垫一二，例如伪造一封‘家乡急信’更为稳妥。”
“五、最重要一点，”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得手之后，心浮气躁，撤离路上气息不稳，神行符灵力波动异常，若遇追踪，必露行迹！”
小包子被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点评”砸懵了，张了张嘴，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仔细回想，师父说的每一条，似乎都切中要害。她原本那点沾沾自喜，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和羞愧。原来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师父眼里竟是漏洞百出！
看着小包子蔫头耷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墨老鬼语气稍缓，重新坐了回去，慢悠悠道：“不过嘛……第一次独立行事，面对筑基修士，能全身而退，拿到目标，也算……没丢为师的脸。”
小包子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这算是……夸奖？
墨老鬼却已转移了话题，拿起那瓶月华露，在指尖摩挲：“月华露……林家库存此物，看来流云城近期或许有‘月光秘境’之类的消息，或者林家需要此物讨好某个修炼阴寒功法的人物。这点，比你拿到露水本身，更有价值。”
小包子心中一震，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师父竟然从一瓶露水看出了潜在的信息！
“至于这些零碎……”墨老鬼扫了眼灵石符箓，“留着当学费吧。煤球……”他看向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揉眼睛的煤球，难得露出一丝堪称“和蔼”的表情，“这次表现尚可，记一功。奖励……”他弹指射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精纯火灵气的红色灵果，精准落入煤球张大的嘴里。
煤球“咕啾！”一声，瞬间清醒，抱着灵果咔嚓咔嚓啃得欢天喜地，小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小包子看着煤球，又看看师父，心里那点委屈终于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和对师父深不可测的敬畏。她小声问：“师父，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墨老鬼眯起眼，望向洞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山石看到远处的流云城：“林家丢了月华露，迟早会查。流云城不能久留。至于下一步……”
他收起月华露和大部分灵石，只给小包子留了十块零花和那几张“劣等”符箓：“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往南走，七百里外有座‘黑沼城’，鱼龙混杂，正适合避风头和……找点新乐子。”
他站起身，掸了掸道袍上的灰尘：“休息两个时辰，天亮出发。路上，为师再好好教你，什么叫‘骗术的最高境界——跑得快，藏得深，让人抓不住尾巴’。”
小包子：“……” 【师父，您这教学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煤球：“咕啾！”（有灵果吃，去哪都行！）
夜色深沉，山神庙内，一老一少一球，短暂休整，准备踏上新的征程。而流云城中，关于月华露失窃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