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走下地铁站口,嘴里那颗奶糖还没化完。甜味淡了,他把糖纸捏在手里,没扔进垃圾桶。街道两边的灯都亮了,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
他穿过两条街,走进市中心那家“梧桐树咖啡馆”。店里人不多,靠窗角落的位置空着。他走过去坐下,外套口袋里的火柴盒大小的录音笔已经打开,正在同步记录。
十分钟后,门被推开。林婉如走进来,穿的是深灰色夹克,拉链拉到下巴。她看到齐砚舟,点了下头,坐到了对面。
“你来了。”齐砚舟说。
“复查结果怎么样?”她问。
“没什么问题。”他说,“不过你上次心跳有点快,我让护士多加了一份热牛奶,你喝不喝?”
服务员走过来,齐砚舟替她点了一杯热牛奶,自己要了黑咖啡。
林婉如的手放在桌上,指尖很稳。但齐砚舟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位置。
咖啡端上来后,齐砚舟没急着说话。他吹了口气,轻啜一口,放下杯子。
“你们培训的时候,有没有教‘心跳加速’会暴露情绪?”他看着她。
林婉如的手顿了一下。“齐主任真幽默。”
“不是幽默。”他放下杯子,“你在诊室那天,脉搏每分钟118下。现在是82。刚才紧张,现在在演放松。”
她的笑容停住了。
齐砚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封面写着“冷链转运预案(绝密)”。他翻到一页,推过去。
“下周三凌晨四点,b区第三排最里面那个箱子,密码开头是37。”他说,“这批货要是出事,责任我担。”
林婉如立刻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低头记起来。写完还复核了一遍,动作熟练。
她右手轻轻碰了下外套内袋。
齐砚舟不动声色。
“你知道间谍最怕什么吗?”他忽然问。
“什么?”她抬头。
“信任错人。”他站起来,整了整袖扣,“你的录音笔,我已经替你换了电池。”
她的脸变了颜色。
齐砚舟俯身靠近,声音压低:“回去告诉刘总,他女儿的手术,我随时可以拒诊。”
说完,他拍了下她肩膀,转身就走。
走出咖啡馆,他没有直接回家。拐进旁边一家便利店,走到公用电话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鱼咬钩了,饵已送出。”他说完就挂断。
接着他从口袋掏出U盘,插进收银台边的读卡器,上传了两段音频:一段是从她外套里取回的录音笔里的循环播放内容,另一段是诊室监控拷贝下来的原始视频。
上传完成后,他拔出U盘,放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站在街角路灯下,他抬头看向对面商务楼的顶层。那层办公室的灯刚亮起来,正是傍晚林夏汇报过的停车地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
短信显示:“货已接收。”
齐砚舟看了两秒,删掉短信,把手机卡拿出来,折成两段,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摸了摸口袋,还有半张奶糖纸。拿出来看了一眼,也扔了。
风大了些,他把外套拉链拉上,往医院方向走。
路上经过一个公交站,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斜对面。车窗降下一寸,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拇指转动着什么东西。
齐砚舟没停下,也没加快脚步。
他继续往前走。
走到市一院大门外,保安正换岗。他刷卡进门,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手伸进裤兜,捏着一小块塑料片——那是被销毁的存储卡残片,边缘有些毛刺。
第二天早上七点,市局刑侦队办公室。
一名女警正在整理物证袋。里面是一支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标签写着:嫌疑人林婉如随身物品,夹克内袋查获。
另一个袋子装着一张SIm卡碎片,拼接后能看清运营商信息。
桌上的电脑播放着一段音频:
“……下周三凌晨四点,药厂那边会转运一批货,证据藏在b区冷链库第三排最里面那个箱子,密码是六位数,开头是37……”
播放到一半,突然重复。
女警皱眉,拖动进度条,发现整段音频只有这一句话,在不断循环。
她截取波形图,对比背景噪音,确认录音发生在室内,环境安静,有轻微咖啡机运作声。
“查这家店昨晚的监控。”她对同事说。
同事点头,调出“梧桐树咖啡馆”昨晚七点半至八点十分的录像。
画面中,齐砚舟坐在靠窗位置,对面女子穿深灰夹克。两人对话期间,男子右手曾短暂伸向对方衣领区域,动作隐蔽。
十分钟后,男子离开。
又过五分钟,女子起身,手摸外套内袋,表情突变。
她迅速环顾四周,快步走出店门。
监控最后拍到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尾号583。
女警暂停画面,放大车内驾驶座。
开车的人戴着帽子,脸看不清。但左手小指上,有一枚翡翠扳指反光明显。
“这辆车昨晚十点出现在城东仓库区。”同事说,“我们蹲守的人看到她下车进了铁门,五分钟后就被控制了。”
“齐医生呢?”女警问。
“整晚都在医院值班室,有打卡记录和走廊监控。”同事回答,“他还做了两台急诊手术,第一台结束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女警盯着屏幕,手指敲着桌面。
“他早就知道她是冲着他来的。”
“不止。”同事指着音频分析报告,“这段假情报的录音时间,比她进咖啡馆早三个小时。说明东西是在见面之前就被调包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拿到真消息。”
“他是故意让她带走这个录音笔的。”
女警沉默几秒,打开新文档,开始写报告。
“嫌疑人林婉如涉嫌非法获取国家机密罪,已于今晨羁押。其携带的微型录音设备内仅存循环播放的虚假信息,来源指向市一院外科主任齐砚舟。”
她顿了下,继续打字:
“初步判断,该案为设局反制行为,目的系诱导幕后人员暴露行动链条。建议立即传唤齐砚舟配合调查,同时封锁所有与‘冷链b区’相关的物理通道。”
文档保存完毕,她按下发送键。
窗外天刚亮,城市开始苏醒。
医院手术室门口,林夏抱着病历本跑过来,看见齐砚舟正站在更衣室走廊。
“齐老师!”她喘着气,“纪委的人来了,说要找你问话。”
齐砚舟正在系最后一颗扣子。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她。
“让他们等十分钟。”他说,“我先去查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