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苑金安殿
刑部尚书拿着三法司和勋贵一起复核好的死刑犯名单递给朱厚照。
这是大明开始严格执行的御笔勾决制度,每一个死刑犯问斩都需要皇帝亲自在名字上打一个勾,表示知道要斩这个人了。
有的死刑犯可能躲过了十几次御笔勾决,最后皇帝驾崩了,新皇登基,或者立太子时期,大赦天下就不用死了,改流放。
每到深秋时候就是刑部收获季节,总得开始皇帝不会杀了所有死刑犯,除了那些心里挂了号的,剩下的都是全凭喜好。
有的皇帝喜欢从前面勾,有的喜欢从后面勾,还有的喜欢中间勾,总之找到规律,就可以操作。
有钱人这个时候就可以行动起来了,没有钱的只能碰运气了,过了秋决这一关就又多活一年。
有的人判了斩监侯可能十几年都死不了,最后大赦天下时候改为流放。
陆明远和崔家豪被判斩监侯两个人还并不是很害怕,在大牢里面非常平静,该吃吃,该喝喝的。
朱厚照眉峰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朕记得有个两淮盐场的案子,判了斩监侯还是斩立决呀!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一听,后背发凉冷汗直流,官袍都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又凉又涩。
强撑着躬身回话,声音都带着颤音:“回、回陛下,两淮盐场定了斩监侯后,名字在356名和264名上。”
朱厚照不置可否,无喜无悲:“原来,前面还有这么多犯人罪行他们严重!”
刑部尚书心中闪过一阵慌乱,历年秋决名单也不是按照罪行程度排列的,都是随机排列的,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人摸不着头脑呀!
朱厚照也不看那长长的一千多个等待处决的人犯名单了,将名单扔给刘锦说道:“将前360名犯人都勾决了吧!”
这就算是金口玉言了,剩下就是司礼监和刑部尚书去对接,然后刑部安排处决犯人刑场。
不久之后,扬州知府周幸晨就接到处斩陆明远和崔家豪的公文。
周幸晨看着那份盖着鲜红印玺的公文,手掌摩挲着“立决”二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案上的茶凉透了也顾不上喝,心里翻来覆去都是疑惑。
按说两淮盐场的案子虽大,但陆、崔两家在江南根基不浅,这些年打点的银钱流水般送入京城,怎么会连个“留命”的门路都没打通?
再者,秋决勾决向来无定数,要么看皇帝当日心情,要么看名单排序里的猫腻,向崔、陆这样大家族,十有八九能熬过这一关,都得把钱榨的差不多了才会被杀了。
怎么可能第一次秋决就没有躲过,而且一下子两个都没有躲过,难道陛下是要有大动作?
周幸晨猛地停住脚步,眼神一凝,不对劲,这里头定有门道。难道是小侯爷张锐轩出手,以张锐轩的能量,出手倒是能够,可是张锐轩出手那么当初李家和全家就不是流放了,陆定风也不可能是流放。
而且小侯爷也没有厚此薄彼,就是陆家也没有打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周幸晨并不知道御前勾决的情况,刑部尚书也没有义务解释,各府各县接到的也是处决自己这里犯人。
周幸晨只能凭借有限的信息去揣摩上意。这个时候师爷说道:“大老爷,管他上面是什么意思,既然勾决的名单下来了,大老爷按律办案,谁也不能说什么,算他们两个人倒霉。”
周幸晨闻言愣了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可不是吗?自己这是钻了牛角尖,陛下勾决本就无定法,或许真就是名单排序赶巧了,管他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既然公文下来了,就无可更改了。
周幸晨挥了挥衣袖,将心头的疑虑暂且压下,沉声道:“你说得在理,是本官想多了。” 说着便将公文推到师爷面前,语气斩钉截铁,“按规矩来,即刻拟定告示,张贴于府衙内外及各城门处,明明白白写清案由、人犯姓名,三日后午时三刻,在西市行刑,不得有误。”
师爷躬身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转身正要退下,周幸晨又补了一句:“行刑那日多派些人手看守,陆、崔两家在本地还有些势力,谨防有人劫法场,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
师爷颔首领命,快步退出了书房。
周幸晨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心里虽仍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但公文已下,圣意难违,也只能按律行事了。
此时盐政衙门后宅内
张锐轩对于谢玉缓缓说道:“这次在天津遇到陆正风,你的陆郎长的还真是不错,一表人才。”
谢玉心中一惊,难道谢家偷偷接触自己是事被小侯爷发现了。
谢玉心思百转,带着一丝惆怅:“小侯爷,休书既然已下,就没有陆郎了,以后就只有张郎了。”
张锐轩指尖摩挲着茶盏沿,釉色温润映出他眼底几分沉凝,语气褪去了先前的玩味,多了些认真:“让你没名没份跟着我,不委屈吗?”
张锐轩抬眼看向谢玉,目光清亮却带着穿透力,“谢家在江南也是有声望的人家,以你的才情容貌,若是另寻良人、明媒正娶,再嫁也不是难事,何必要在我这盐政衙门里,做个无名无份的闲人?”
谢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一层柔媚掩盖,抬眼看向张锐轩,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又刻意轻快:“张郎忘了,谢家早将我逐出门墙,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谢玉避开张锐轩的目光,指尖轻轻划过衣襟的盘扣,声音软了下来,“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韶华易逝,彩云难收。”
话音未落,谢玉缓缓抬手,一枚枚解开领口的盘扣,素白的指尖在马灯火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衣襟随着动作微微松开,露出纤细的脖颈与肩头的一抹莹白。
谢玉刻意放缓了动作,眼角眉梢带上几分刻意的缱绻,只想打乱张锐轩的追问节奏——再这般聊下去,难保不会露了破绽,唯有将话题引向别处,才能暂避锋芒。
就在谢玉解开衣服,脱下外衣露出里面肚兜,还想要进一步动作时候,门突然被撞开,崔秀跌跌撞撞的进来走到张锐轩前面,用手指着张锐轩哭诉:“是不是你搞得鬼?你还我爹!”
原来崔秀听到下人们议论,崔家豪两天后西市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