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宫后,并未急于对景阳宫发难。
相反,她表现得如同一位真正慈祥、超脱物外的母亲和祖母。
她每日在慈宁宫礼佛诵经,偶尔召见几位老王妃或宗室女眷叙话,话题也多是些养生之道、佛理感悟,一派与世无争、颐养天年的模样。
对皇帝,她更是关怀备至。
隔三差五便派人送去亲手熬制的羹汤或点心,附上几句嘘寒问暖的话语。
皇帝起初还带着警惕,但见太后始终温和慈爱,言语间绝口不提朝政和后宫是非,那份戒备也渐渐淡了些。
毕竟,这是他生母,母子之情,终究难以割舍。
对周明,太后更是表现出极大的“慈爱”。
她时常派人送些精巧的玩具或点心去景阳宫,指明是给皇长孙的。
偶尔在御花园“偶遇”如意带着周明散步,她也会停下脚步,温和地逗弄周明几句,夸他聪明伶俐,并赏赐些小玩意儿。
她的态度亲切自然,毫无芥蒂,仿佛真心喜爱这个孙儿。
如意对此心知肚明,面上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带着周明恭敬谢恩。
私下里,她更加谨慎地教导周明:“皇祖母慈爱,明儿要懂得感恩。但也要记住,无论何时,娘都在你身边。”
周明年纪尚小,对这位慈祥的皇祖母颇有好感,但也牢记母亲的话,对太后的亲近保持着几分孩童的懵懂警惕。
然而,在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如意有好几次都感觉到自己被人偷偷注视。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附近的宫人。
三年过去,她的内力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耳力更是超过普通人太多。
所以,她很快也确定了,这些人都是太后的眼线。
经过如意一番不着痕迹的监听和试探后,她发现,太后开始迂回了。
因为太后深知,周明是皇帝的逆鳞,绝不能触碰。
她的目标,始终是如意!她要让皇帝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让皇帝厌弃她沈氏。
只要沈氏一倒,后宫还有谁能抚养皇长子,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
为了周明考虑,他的养母只能比生母地位高。
而现在,后宫没有皇后,那太后就是最合适的抚养人。
到了那时,她不仅能影响下一代的帝王,还能重新在后宫说一不二。
说实话,如意刚搞清楚太后的想法的时候,是有些不太理解的。
毕竟,她已经是太后了。
身为皇帝的亲生母亲,皇帝也不是个不孝顺的人。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亲儿子孝敬,好好颐养天年就行了。
但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好日子过久,脑子抽抽了。
现在居然要亲自下场掺和儿子的后宫,她本来可以只做裁判的,结果现在成了参赛选手。
既然她想要下场,那如意就不客气了。
她可不会因为太后辈分大就让着她。
如意冷眼旁观着太后的布局。
太后知道教授周明的赵学士是个有些愚孝的人。
于是,让萧国公府的人悄悄和赵学士的老娘接触,从而影响赵学士。
授意赵学士在启蒙时,不着痕迹地灌输“尊亲敬长”、“孝道为先”的理念。尤其强调“父母之命不可违”、“长辈经验之宝贵”。
同时,在讲述孝道故事时,刻意渲染那些“生母愚钝、祖母贤明”的桥段(如舜帝与其继母、祖母的故事),想要潜移默化地影响周明对母亲的看法。
这些都被周明很苦恼的告诉了如意,而如意也一一安慰化解。
但私底下,如意把两家接触的证据都收集了起来,准备留到有用的时候。
在想要挑拨如意和周明母子关系的同时,太后也不忘制造舆论压力。
她通过宫中的心腹,在低位妃嫔和宫人中悄然散布流言:“贵妃娘娘对殿下管束过严,连殿下多吃块点心都要过问,殿下在书斋都不敢大声说话…”
“听说殿下想和别宫的小太监玩耍,被贵妃娘娘严厉斥责了,说怕带坏了殿下…”
“贵妃娘娘身子弱,心思重,整日忧心忡忡,连带着殿下也郁郁寡欢,少了孩童该有的活泼…”
这些流言,看似关心,实则暗指如意控制欲强、心胸狭隘、压抑皇子天性。
而除了这些有关周明的流言,还有关于如意这些年管理宫务时候过于苛刻,手段严厉之类的流言。
太后准备先让周明的流言吸引如意的注意力,趁虚而入,一举夺走如意的宫权。
做了这些还不算,太后还给如意物色了“竞争对手”。
新入宫的婕妤张氏,年方十六,生得娇艳明媚,性子活泼跳脱,带着一股未经世事的莽撞。
她初承雨露,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又因出身不高,急于在后宫寻找靠山。
太后在一次“偶遇”中,对张婕妤表现出了“格外”的慈爱和欣赏。
她拉着张婕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好孩子,你性子活泼,皇帝近来政务繁忙,身边就需要你这样能解语的花儿。”
张婕妤不知道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暗流涌动,只看到平日里皇帝还挺尊敬太后。而太后身为皇帝的生母,肯定是一条大粗腿。
所以,张婕妤欣喜的投奔了太后。
太后平日里也确实给了张婕妤不少便利,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就更紧密了。
于是,等到太后拉着张婕妤的手话里有话时,“…这宫里规矩多,人心也复杂。有些人,仗着生了皇子,便忘了本分,连规矩都敢逾越。你可要警醒些,莫要学坏了。”
张婕妤急于表现,立刻将矛头对准了景阳宫。
虽然张婕妤觉得自己和贵妃对上没什么胜算,但她身后可是有太后的,怕什么!
于是,一日,皇帝在御花园赏花,张婕妤“恰好”陪着。
她笑语盈盈地陪着皇帝,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待皇长子殿下真是慈爱,臣妾看着都羡慕呢。”
“只是…臣妾听闻,贵妃娘娘对殿下管束甚严,连殿下多吃块点心都要过问,殿下在书斋都不敢大声说话…殿下到底是皇子,这般拘着,会不会…少了些男儿气概?也…也显得贵妃娘娘太过…小家子气了?”
她声音娇柔,带着少女的天真,仿佛只是无心之言。
皇帝脚步微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瞥了张婕妤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张婕妤心头一凛。
“皇子教养,自有规矩。”皇帝声音平淡,“贵妃身为生母,尽心看顾,何错之有?你年纪尚小,不懂这些,莫要妄议。”
张婕妤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皇帝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