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的神识,被那金乌王骸最后馈赠的记忆洪流裹挟,瞬间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法则崩坏的太初战场。
他“看”到,宇宙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星辰大海,而是充斥着沸腾的混沌气流与破碎的原始道则。苍穹之上,并非一轮昊日,而是整整十轮散发出无穷光与热的太古金乌,它们组成玄奥阵势,洒下的并非滋养万物的阳光,而是焚尽一切的太阳真火风暴,那是太古金乌一族征战的最强姿态!
而与它们对峙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存在”。那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像是一种不断扩散的“虚无之暗”,它所过之处,色彩消失,声音湮灭,法则崩解,连构成世界的基本概念都在被侵蚀、吞噬,归于绝对的“无”。无数形态各异的先天神魔、古老种族,在那“虚无之暗”的蔓延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迹,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这便是太初外敌!它们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世界或维度,更像是一种宇宙的“癌症”,一种以“终结一切存在”为本能的恐怖天灾!
金乌王,那十轮烈日中最为核心、最为璀璨的存在,发出了震彻寰宇的啼鸣,率领族群,将最极致的太阳真火倾泻向那“虚无之暗”。火焰过处,连混沌都被蒸发,暂时阻遏了黑暗的蔓延。龙族驾驭太初寒气,冰封万里虚无;天凤一族燃烧着涅盘之炎,试图在寂灭中点燃生机……无数古老存在前赴后继。
然而,那“虚无之暗”仿佛没有尽头,没有核心,它只是不断地“否定”与“吞噬”。金乌的烈阳会被黑暗冷却、吞噬;龙族的玄冰会被黑暗消融、同化;天凤的涅盘之火亦会在绝对的“无”中黯然熄灭。
战场惨烈到了极致。一尊尊强大的先天神魔陨落,它们的尸体化作了日后星辰的雏形,它们的鲜血汇成了原始的星河。金乌王“看”到,身边的族人一个个黯淡、坠落,它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虚无之暗”核心处传来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锁定。
最终,画面定格在龙族与天凤一族始祖,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混沌祖龙与不朽天凤,相互盘旋,发出震古烁今的咆哮与清鸣。它们燃烧了自身全部的本源与不朽魂灵,引动了宇宙最根源的阴阳之力,化作了一道横亘无数星域、由至阴与至阳本源交织而成的巨大封禁——两仪封禁!
封禁成型的刹那,那扩散的“虚无之暗”被强行阻隔、压缩。但封禁所需的代价巨大,不仅需要始祖的牺牲,更需要持续不断的至阴与至阳之力维持。于是,龙族与天凤后裔的血脉中,便被烙下了这永恒的枷锁,世代以其本源,滋养封禁,维系平衡。
而金乌王,便是在这封禁成型的关键时刻,为了阻挡一缕试图绕过封禁、侵蚀而来的强大“虚无之暗”(很可能是外敌中的王者分神),燃烧了最后的生命与神魂,与之同归于尽,坠落于此,化作了大日坟场。
记忆洪流至此戛然而止。
宁采臣神识回归,依旧立于金乌王骸之前,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终于明白了太初之战的真相,明白了外敌的可怖本质,也明白了龙族与天凤枷锁的由来与沉重。
“以‘万寂归无’为道,侵蚀存在,终结一切……此等外敌,确是宇宙大患。” 宁采臣神色凝重。那两仪封禁虽强,但历经万古,谁也不知其状态如何,而那外敌,是否真的被彻底阻隔?
同时,他也从金乌王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一丝至关重要的信息!在那两仪封禁成型,外敌被阻隔的刹那,金乌王似乎感应到,在宇宙的另一个极端,对应北冥玄冰眼那样的至阴绝地,存在着一个类似的、由天凤一族核心力量衍化而成的至阳绝地——“永恒火狱”!那里,很可能沉眠着与太虚龙族处境相似的天凤后裔,也封印着更为庞大、更为本源的太初阳源!
这,便是彻底化解龙族枷锁,甚至强化两仪封禁的关键所在!
就在这时,那金乌王骸眉心处新生的金色印记光芒大放,一股远超之前所有阳源结晶总和的、温暖、醇和、仿佛蕴含着太阳诞生之初所有奥秘的本源之力,缓缓流淌而出,在宁采臣面前,凝聚成了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犹如液态黄金构筑、内部有无数细小金乌神纹流转的晶体——金乌阳源核心!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结晶,而是金乌王一身大道精华与最本源阳源的凝聚,其价值,无可估量!
宁采臣郑重地伸出手,将这枚阳源核心托在掌心。顿时,一股浩瀚而温和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四肢百骸,与他自身的道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他感觉到,自身对“阳”、“火”、“生命”、“创造”等大道的理解,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加深、拓展。甚至连眉心那融合了起源之心的道印,都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
“有此核心,再结合北冥玄冰眼的至阴环境,足以让太虚龙族的枷锁再松动数成,甚至让部分精锐龙族长时间离开北冥而无恙!” 宁采臣心中明悟,“而探寻‘永恒火狱’,解救天凤后裔,获取更多阳源,也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
他再次对着金乌王骸微微躬身一礼,既是感谢其馈赠,亦是敬其牺牲。随后,他袖袍一卷,将此前收集的所有阳源结晶与这枚核心一同收起。
此刻,大日坟场核心区域的最后一丝外敌残息已被彻底净化,那弥漫万古的压抑与死寂感荡然无存,虽然依旧是一片毁灭的废墟,却仿佛得到了安息与净化,多了一份历史的厚重与悲壮。
宁采臣不再停留,循着来时的感应,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北冥方向疾驰而去。此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获得了足以缓解龙族困境的阳源,更揭开了太初之战的部分真相,明确了未来的道路。
然而,在他离开大日坟场,身影没入无尽星空之后,那已被净化的、最为庞大的金乌王骸深处,那新生的金色印记旁,一丝比尘埃还要细微、几乎不存于任何感知层面的灰色流光,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悄然隐没在了王骸最本源的法则结构深处,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蛰伏。
它并非被彻底净化,而是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躲过了宁采臣的道主感知,选择了“潜伏”。
遥远的,与此方宇宙隔着一层无形壁垒的绝对虚无深处,一双冰冷、漠然、仿佛由无数破灭世界倒影构成的巨大眼眸,于沉寂中,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