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灯》之四,蚀骨销魂。
这个念头一起,魏运旺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再无睡意,索性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这间简陋的阁楼。
他拂去桌凳上的灰尘,将被褥尽量铺得平整些,甚至找出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舀了点清水权当“净手”。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边,竖起耳朵,紧张地捕捉着楼下的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魏运旺的神经快要绷断时,那熟悉的、轻盈得几乎不存在的脚步声,再次自楼梯响起。
没有挑灯的婢女,没有华服的书生,只有那白衣女郎独自一人,踏着月色,翩然而至。
她依旧带着那抹清浅的微笑,径直走到床边。
看着魏运旺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瞧你这呆样!抱着个木头脑袋似的,一本正经得紧。
我又不是来催你酒债的官差,何必做出这副穷酸书生的迂腐气来?”
她语气娇嗔,带着一丝戏谑,瞬间打破了阁楼里凝滞的空气,也奇异地驱散了魏运旺心中最后一点恐惧。
说着,她竟自然而然地挨着床边坐下,伸出纤纤玉手,直接探入魏运旺的怀中。
那小手冰凉柔软,带着夜露的微寒,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魏运旺浑身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女郎感受到他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笑意更深,小手在他怀里轻轻摩挲取暖。
这亲昵的举动,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和一丝挑逗,终于融化了魏运旺心头的坚冰。
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松弛下来,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混合着羞涩、惊喜和情动的笑容。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卑微,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伸手轻轻握住了女郎放在他怀中的手,指尖传来的细腻冰凉触感,让他心神一荡。
他开始笨拙地回应,学着说些乡间听来的、不甚文雅的调笑话。
女郎也不恼,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偶尔回敬几句,更惹得魏运旺心痒难耐。
情愫在暧昧的暖意和低语中,迅速升温。
女郎身上那股奇异的幽香愈发清晰,萦绕在鼻端,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魏运旺最后一丝理智,也在这香氛和笑语中缴械投降。
他鼓起勇气,伸出手臂,试探性地揽住了女郎纤细的腰肢。
女郎并未抗拒,反而顺势依偎进他怀里,仰起脸,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近在咫尺地望着他。
魏运旺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夜,简陋的酒坊阁楼,成了温柔缱绻的仙乡。
魏运旺坠入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绮丽梦境,忘却了尘世的艰辛与卑微,只沉溺于这突如其来的、蚀骨销魂的欢愉之中。
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隐约的鸡鸣,预示着黎明将至,女郎才轻轻推开他,整理好微乱的衣衫和鬓发。
“我该走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更添风情。
魏运旺恋恋不舍:“明晚…还来吗?”
女郎回眸一笑,眼波盈盈:“你说呢?”
话音未落,楼梯处已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两位青衣婢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手中依然挑着那对并蒂莲花琉璃灯。
女郎不再多言,随着婢女,身影很快融入灯影,消失在楼梯之下,只留下满室幽香。
他们甚至没有约定,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然形成。
自此以后,夜夜如是。
每当更深人静,那对并蒂莲花的琉璃灯,便会准时出现在楼梯口,引领着那白衣仙姿的女郎来到魏运旺的阁楼。
魏运旺的生命,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在酒气汗味中辛苦劳作的伙计,沉默寡言,甚至显得有些木讷;
而到了夜晚,当双灯亮起,他便化身为一个被仙缘眷顾的幸运儿,沉浸在无边的温柔乡里。
为了这夜夜的欢会,魏运旺也费了些心思。
他偷偷藏起一小坛上好的新酿,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小包炒香的豆子和一把磨得光滑的骨制小枚(一种用于行酒令或赌博的小物件)。
这一晚,女郎如约而至,看到魏运旺笨拙地摆出酒坛和小桌,忍不住掩口轻笑:
“痴郎啊痴郎,你倒说说,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费你一文聘礼,不用你三媒六证,就得了我这样一个佳妇,还夜夜主动投怀送抱?”
语气中带着娇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魏运旺憨厚地笑着,连忙斟上两碗酒:“我…我是几辈子积德了。来,喝酒!”
几碗温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络。
魏运旺提议玩“藏枚”的游戏助兴。
规则简单,一人将枚子藏在手中或背后,让对方猜数目或单双,猜错者罚酒。
令魏运旺惊讶又沮丧的是,无论他如何变换手法,如何小心隐藏,女郎总能轻易猜中他手中的枚数。
十次之中,他竟有九次落败,被罚得连连讨饶,酒意上头,面红耳赤。
女郎看他狼狈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眼波流转间慧黠尽显:
“魏郎,这样玩下去,只怕不到三更天,你就要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由我来藏,你来猜。
猜中了算你赢,我喝酒;
猜不中自然是你输,罚酒依旧。
若是让我来猜你藏的,只怕你呀,一杯酒也别想让我喝到呢!”
她的语气带着小小的得意和挑衅。
魏运旺虽有些酒意,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自己那点手法在她面前如同儿戏。
他只得点头同意新规则。说来也怪,当女郎藏枚时,魏运旺的运气似乎好了许多,竟也能猜中个五六回。
每当猜中,看着女郎愿赌服输,仰颈饮下杯中酒,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