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火焰已烧塌部分土石,浓烟几乎令人窒息,府兵的呼喝声近在咫尺!
宾娘不再看他们,转身面向被火焰与浓烟封锁的洞口,双手快速结印。
玄色袍服狂舞,腰间幽蓝锁链骤然亮起,发出清越嗡鸣!
无数细小幽蓝符文,组成圆形光阵,在她身前凭空浮现,缓缓旋转。
“阴司借道,鬼差引魂。开!”
宾娘清叱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幽蓝光阵瞬间放大,如同一面流动着冥河之水的巨镜,狠狠撞向燃烧的洞口!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空间撕裂声!
火焰、浓烟、火油、土石,接触光阵的瞬间,如被投入异次元,无声消失!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蓝通道,赫然出现,深邃不见底,只有刺骨阴风呼啸而出!
“快走!”
宾娘的声音急促而虚弱,身影淡薄如烟,仿佛随时会消散。
“此路通幽冥,亦近长沙!
循阴风所指,或有一线生机!
记住,钥匙非启黄泉,而是锁住那扇门的囚笼!
毁掉它,方能断因果!”
她猛地挥手,一股冰冷阴风卷起三人,不容抗拒地推向幽蓝通道入口!
“宾娘!”
连城卷入通道的最后一瞬回头嘶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只看到宾娘站在光阵前,玄衣飘飞,身影几乎完全透明。
那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诀别笑意。
下一刻,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三人。
幽蓝通道在身后急速闭合消失。
盗洞内,只剩残存的烟尘与狼藉。
洞口外,史太守与府兵们露出惊骇欲绝、如同见鬼的表情。
宾娘虚幻的身影,在通道关闭后彻底消散,一缕极淡的叹息,在空盗洞里回荡。
“姐姐…替我…看看…春天…”
洞外,史太守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空空如也、只剩焦黑痕迹的洞口,眼中翻怒火与恐惧。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淬毒冰锥:“传令!封锁所有通往长沙的要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尤其是那孽种连城和她手里的钥匙!
绝不能让她们…靠近长沙一步!”
幽冥通道内,是永无止境的寒冷与死寂。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刺骨的阴风如同无形的刀片,刮过皮肤,渗入骨髓。
连城紧紧搀扶着昏迷不醒、左臂覆满幽蓝冰晶的乔生,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
心口金莲的裂纹,在极致阴寒中如同冰裂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濒临破碎的剧痛。
顾云章紧随其后,右手紧握短刀,左臂伤口虽已草草包扎,但失血和阴气的双重侵袭,让他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虚浮。
他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半截冰冷刺骨的青铜钥匙,钥匙断口处逸散的寒气,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
“循阴风所指…”
顾云章声音嘶哑,几乎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他努力分辨着,通道内阴风的细微流向。
那并非毫无规律,而是隐隐形成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气流,牵引着他们前行。
这气流的方向,与钥匙上指向南方的淡金纹路隐隐重合!
“撑住…乔郎…快到了…”
连城将脸颊贴在乔生冰冷的额角,低声呢喃,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生命力渡给他。
乔大年毫无反应,唯有右半身那黯淡到几乎熄灭的金莲光华,证明着他还未彻底沉沦。
跋涉中,连城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前所未有的悸动!
并非源于金莲的灼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强烈的不祥预感!
仿佛有什么至亲至近的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轰然崩塌!
与此同时,她攥在手心的半截青铜钥匙,骤然变得滚烫!
并非宾娘封印的幽寒,而是一种灼热、污秽、带着浓重血腥和怨毒的邪异灼热!
钥匙上太守府的徽记疯狂闪烁起暗红的光芒,如同被地狱业火点燃!
“啊!”
连城痛呼出声,钥匙脱手掉落!
那灼热感瞬间消失,钥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徽记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只余下断口处丝丝缕缕的寒气。
“怎么了?”
顾生大惊,连忙捡起钥匙,入手依旧冰冷刺骨,仿佛刚才的灼热只是幻觉。
连城捂住心口,那里金莲的裂纹似乎又深了一分,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和空虚感攫住了她,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爹…王家…”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过,却又无法抓住。
史孝廉的头七刚过。
……
曾经雕梁画栋、仆从如云的史府,如今只剩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府衙派来的仵作和衙役早已撤走,只留下几个看守废墟的老卒。
裹着破旧的棉袄,缩在避风的角落,就着劣酒驱寒,谈论着史家一夜倾覆的离奇惨事。
“啧啧,真是报应不爽!史老爷刚下葬,王家就遭了天谴!”
“可不是!那火烧得,啧啧,邪门儿得很!
听说火是从内宅祠堂烧起来的,眨眼就窜满了整个宅子!
水泼上去都跟浇了油似的!”
“最邪乎的是里面的人!
一个都没跑出来!
王老爷,还有他那些姨太太、小少爷、小姐、管事护院…上百口子啊!
活活烧成了焦炭!
可那火偏偏绕开了库房和账房,里面的金银财宝、地契文书,烧得干干净净,连个渣都没剩!”
“哼!王家这些年干的缺德事还少?
欺行霸市,逼良为娼,听说还和苗疆邪术有勾连!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嘘……小点声!听说……那火里有人听见鬼哭,看见绿影子跳舞呢!”
老卒们压低了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
望向晋宁城另一端那片更加庞大、如今却只剩下冲天黑烟和,刺鼻焦糊味的废墟。
王家大宅的遗址。
昔日朱门绣户、富甲一方的王家府邸,此刻已沦为一片真正的焦土地狱。
巨大的梁柱碳化成狰狞的黑色骨架,冒着缕缕青烟。
琉璃瓦融化成粘稠的、五彩斑斓的玻璃状物质,覆盖在焦黑的瓦砾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