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剑尖还悬在半空,螺旋气刃轰入地底,东南方向的泥土炸开一道深沟。可沟底空无一物,只有碎石滚落的闷响。
他没收剑。
左手掌心渗出的血顺着剑柄滑下去,在霜层上烫出几道暗痕。刚才那一击耗得比预想多,右臂废了,灵力流转全靠左脉单线支撑,经脉已经开始发烫。
“没了。”幽瞳贴着地面爬回来,尾巴扫过沟沿,“不是人,也不是妖。那声音……像是铁爪子刮石头。”
夜澜点头,剑尖轻点沟底。
一缕共振剑气顺着泥土渗下去,反弹回来的震感很怪——底下是空的,但四壁涂了某种东西,灵力触上去像撞进棉絮里,被死死吸住。
“反灵力涂层。”他低声,“夜家禁地才有的玩意。”
幽瞳耳朵抖了抖:“你家祖坟里埋的不是骨头,是坑。”
夜澜没笑。他蹲下身,左手按地,把幽陨剑横在掌心,剑刃朝上。冰属性缓缓释放,寒流顺着剑身铺开,贴着地面蔓延。霜痕爬过沟底,突然在某处停住——那片地表结霜的速度慢了半拍。
他抬手,剑尖一挑。
轰!
整片地面塌陷,露出一道被符文封住的阶梯。霜层覆盖下,原本的入口被阵法抹去,若不是冰气对符文有微弱排斥,根本看不出痕迹。
“你家祖宗挺会藏。”幽瞳缩在断碑后,尾巴尖轻点霜面,“但这符文……有点眼熟。”
夜澜盯着阶梯边缘的刻痕。
不是夜家正统符文。线条扭曲,像是被人强行改写过,末端还带着一点塔心石特有的紫纹。和第71章荒林里触手断面的纹路,同源。
他动了动右臂。
整条胳膊像挂了块冻肉,动不了,但伤口深处传来一阵阵抽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经脉爬。他知道那是混沌在回应——底下有它熟悉的东西。
“我下去。”他说。
“你左胳膊都快抖了,下去就是送祭品。”幽瞳尾巴一卷,直接拦住他腿,“让我先探。”
“不行。”夜澜抬剑,剑尖指向阶梯,“这阵法认血脉。你下去,立刻被种记忆蛊。轻则忘自己是谁,重则转身就咬我。”
幽瞳眯眼:“那你残成这样,凭什么能扛?”
“因为我废了。”夜澜扯了下嘴角,“右臂经脉断了,灵力传得慢。反噬阵要靠灵力回流触发,我这状态,延迟三息。够我反应。”
话落,他直接迈步。
脚踩上第一级台阶时,符文亮起,紫光顺着台阶往上爬。夜澜故意让右手指尖蹭过符文边缘。
嗡——
识海猛地一沉。
画面炸开:七岁那年,他跪在夜家祠堂,头顶是夜鸿煊的靴尖。香炉冒着青烟,他听见自己说:“叔父,我错了,再也不查母亲死因。”
幻象只持续了一瞬。
他猛地抽手,右臂一麻,整条胳膊像是被雷劈过,但扛住了。
“没事。”他咬牙,“就这点货色。”
幽瞳没动,耳朵贴着脑袋,尾巴绷直:“你刚才……心跳停了半拍。”
“死过一次的人,心跳慢点正常。”夜澜继续往下走,左手始终握剑,“等我信号。”
阶梯尽头是一间密室,四壁漆黑,地面铺着骨粉混合的灰浆。正中央是个肉瘤状的团块,足有磨盘大,表面鼓起一个个胞囊,像睁不开的眼皮。
夜澜刚靠近,那团肉就动了。
胞囊微微开合,喷出一层粉雾。雾气无味,但一出口就往人脸上扑,像是活的。
他立刻闭气,同时催动幻天塔第一层屏障,识海瞬间被隔开。左手横剑,冰属性剑气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霜幕,把粉雾挡在外面。
雾气撞上霜层,迅速凝结,落地成细小的霜晶。可晶粒里藏着东西——芝麻大的黑点,在霜里蠕动,像卵。
夜澜眼神一冷。
雷属性紫电顺着剑身游走,不融合,只共振。剑尖震颤,高频电波扩散,霜晶轰然炸开,爆出一地血珠。那些黑点全碎了,流出的不是血,是沥青状的混沌液。
“幻蛊。”他低声道,“不杀人,改记忆。”
话音未落,焦尾琴的琴音从远处飘来,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吹散的符纸。
“闭气!别碰雾!”
夜澜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在提醒。白枭的琴音情报网,向来只在生死关头出手。这调子他听过一次——第63章,夜鸿煊在密室设局,就是这音律预警。
琴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但信息已经送到。
夜澜盯着那团肉瘤,剑尖缓缓下压。
霜幕继续推进,把粉雾逼回胞囊。肉瘤开始抽搐,表面的胞囊一个个闭合,像是在躲。可中心位置有个最大的胞囊,被三根黑筋缠着,始终半开。
幽瞳的声音在脑内响起:“左边第三根筋,动得不对。”
夜澜眯眼。
那根黑筋的搏动频率,和他识海里剑核的黑痕,完全一致。
他猛然出剑。
一缕共振剑气贴地掠出,精准斩断那根黑筋。肉瘤剧烈震颤,最大胞囊“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半块塔心石。
嵌在肉瘤深处,表面刻满蛊纹,紫光被混沌染成暗红。每一道纹路都在跳动,和他识海里的黑痕同频脉动。
夜澜呼吸一滞。
难怪混沌能顺着剑意找来。不是它认得他,是它认得这块石头。他的剑意染了混沌,而这块石头,就是源头。
更糟的是——
他右臂的抽搐,和这石头的脉动,完全同步。
这不是控制蛊巢的工具。
是钥匙。
是冥主用来锁住轮回蛊、远程操控所有被感染者的中枢。而他的剑意,因为接触过完整塔心石,成了唯一能激活它的“匹配信号”。
所以混沌在追他。
不是为了杀他。
是为了用他,打开这把锁。
他抬手,想收剑后撤。
可就在这一瞬,那半块塔心石突然一亮。
紫光暴涨,肉瘤表面所有胞囊同时睁开,喷出浓雾。雾气不散,直接凝成一张脸——苍白,无瞳,嘴角裂到耳根。
“找到了。”那张脸开口,声音像是十几个人同时低语,“宿主,该回家了。”
夜澜猛退,剑锋划地,冰雷共振炸开,霜幕瞬间加厚。
可那张脸不散。
雾气扭曲,变成一条条触手,缠向霜层。每根触手断口,都浮现出塔心石纹路。
他明白了。
这不是攻击。
是连接。
这母巢在试图和他体内的剑意建立通道,只要一瞬间同步,他的识海就会被反向入侵,沦为下一个傀儡。
左手一紧,剑柄上的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他只剩一次机会。
要么毁了这石头,要么被它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