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内一声闷响，林子渊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他撑着胳膊爬起来，脑袋嗡嗡作响，像被人拿铜锣在耳边敲了一宿。掌心发烫，低头一看，金纹亮得刺眼，正和地上残破符文遥相呼应，一明一暗，节奏整齐得像在打拍子。
“行啊，封印工牌还没注销呢？”他咧嘴自嘲，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工资没结，活儿倒追着屁股跑。”
他没急着喊疼，也没叫人，反而盘腿坐下，手指往地面一按。金纹顺着他指尖蔓延，如藤蔓攀上枯枝，缓慢修补裂缝。每补一道，他脸色就白一分，额角青筋跳得厉害，可嘴角始终挂着笑，仿佛不是在续命，而是在给地板贴瓷砖。
门外，小白耳朵猛地竖起，冲着石门呜咽，爪子扒拉门缝，尾巴焦躁地甩来甩去。张萌萌蹲在它旁边，眼泪刚干，眼下还留着红痕。她咬着嘴唇，双手掐诀，在门前布下三重灵阵，阵纹泛着微光，一层叠一层，稳稳压住门缝里渗出的寒气。
“别嚎了。”她低声对小白说，“他要是敢死，我第一个把他骨灰扬进丹炉炼成辟谷丹。”
小白不听，继续呜咽，尾巴却悄悄卷住了她的手腕，暖烘烘的。
剑无痕站在几步开外，剑尖点地，目光落在门缝边缘残留的符文痕迹上。那些线条细如发丝，走势却异常熟悉——他在剑宗藏经阁抄过三年古籍，这种笔锋，这种转折，分明出自《镇渊录》残篇。那本书早被列为禁典，说是失传，其实只有历代掌门才知道藏在哪。
他眉头皱紧，没说话，只是把剑收进鞘里，转身走到张萌萌身边：“他在里面加固封印。”
张萌萌手一顿，阵纹差点断掉：“他自己？神魂都快散了吧？”
“是。”剑无痕点头，“而且用的是剑宗失传的符法。”
张萌萌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学的？谁教的？”
剑无痕没答，只盯着石门：“清风道长飞升前，曾与剑宗掌门密谈七日。之后，《镇渊录》就被锁进剑冢最深处，连圣女都不能翻。”
张萌萌愣住，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林子渊时，他蹲在观门口啃糖葫芦，被路过的野狗追得满院子跑，嘴里还喊着“仙术退散”。谁能想到，这个连御剑都会歪着栽进池塘的家伙，背地里竟藏着连剑宗都忌讳的传承？
门内，林子渊咳了一声，血丝从嘴角溢出来，被他随手抹掉。他盯着掌心金纹，低声嘀咕：“师父啊师父，您这售后真是越做越回去了。合同没签完就跑路，留个半成品让我自己调试？下次托梦记得带点补偿，比如……把观后山那片灵田过户给我？”
没人应他。只有金纹随着他呼吸起伏，光芒渐盛，裂缝修补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九幽气息被压回地底，寒意消退，连空气都变得温吞。
他喘了口气，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催动符力。动作慢条斯理，像在绣花，可每一下都精准落在符文节点上，分毫不差。身体里的痛感越来越重，像有无数根针在骨头缝里搅，可他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
“小白，别撞了，门撞坏了还得我赔。”他冲着门外喊，“张萌萌，阵布完了没？别光顾着哭，眼泪又不能当灵石使。”
门外静了一瞬。
张萌萌咬牙：“谁哭了！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供桌上的香炉熔了打飞剑！”
林子渊嘿嘿笑：“那感情好，飞剑给我用，我保证不撞树。”
剑无痕冷不丁开口：“符文走向不对。”
林子渊动作一顿：“哪儿不对？”
“第三转第七折，该走逆锋，你用了顺笔。”剑无痕语气平静，“虽然能成，但耗的是你自己的寿元。”
林子渊沉默片刻，突然笑出声：“哟，剑宗高徒还懂符箓？改行算命挺合适啊。”
剑无痕没理会他的调侃：“《镇渊录》里写得很清楚，逆锋引天地之力，顺笔燃己身精血。你选后者，是怕动静太大，惊动外面的人？”
林子渊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懒洋洋道：“打架嘛，讲究个速战速决。拖久了观众都睡着了，多没意思。”
剑无痕盯着石门，声音低了些：“你根本没打算活着出来，是不是？”
这次，林子渊没接话。他低头看着掌心，金纹已经蔓延到手腕，像一条发光的锁链，缠得越来越紧。他抬手，在空中虚划几下，最后一道符文落下，地面震动骤停，裂缝彻底合拢，连一丝黑气都没漏出来。
他长舒一口气，往后一倒，躺在地上，望着头顶漆黑一片：“搞定。加鸡腿。”
门外，小白突然安静下来，耳朵贴着门板，尾巴轻轻晃动。张萌萌的阵法也停了，她站起身，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开门。”她对剑无痕说。
剑无痕摇头：“封印刚稳，强行破开会反噬。”
“那就等。”张萌萌声音发颤，“等到他出来。”
剑无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剑横在膝上，闭目调息。小白蹭到张萌萌脚边，用脑袋拱她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石门内，林子渊躺着没动，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说给自己听：
“萌萌啊，下次埋酒，记得埋两坛。一坛给你，一坛……留给替我收尸的人。”
门外，张萌萌猛地一拳砸在石门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子渊！”她吼得嗓子发哑，“你要是敢死，我就把成仙观改成剑宗分舵！天天放鞭炮吵得你睡不安生！”
门内没了回应。
只有小白突然站起来，冲着门缝轻轻叫了一声，尾巴高高翘起，耳朵抖了抖，像是听见了什么。
石门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带着几分疲惫，几分得意，还有几分……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