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萌那句带着惊疑的质问还在庭院里打转，林子渊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努力把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暴怒压下去，换上一副茫然又无辜的样子。“我？我就是个饿得快晕过去的倒霉道士啊！”他捂着又开始抗议的肚子，声音都带上了点委屈，“这位…圣女大人？咱能讲点道理不？是你先动手砍我的！我那是…那是吓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张萌萌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刚才那股力量太诡异了，毫无征兆，狂暴纯粹，偏偏这家伙现在又怂得这么真实。她握剑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最终，那股冰冷的审视渐渐被一种探究的兴趣取代。“哼，装傻充愣。”她轻哼一声，下巴依旧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但语气里的冰碴子少了些，“不过…你这破道观里，难道就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林子渊一听，立刻警惕起来：“喂喂，你想干嘛？这里是我家！虽然破了点，但也是有主的！”他下意识地挡在那间疑似偏殿的破房子方向，生怕这位圣女大人一个兴起把他最后的“厨房”也给拆了。
“谁稀罕你这破地方！”张萌萌被他这动作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那点刚升起的好奇心差点被这穷酸道士气跑，“我是说，你们成仙观，当年好歹也风光过，总该有点传承之地吧？比如…试炼之地什么的？”她话锋一转，目光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挑衅，重新落回林子渊脸上，“你这身蛮力来得古怪，敢不敢跟我去试试？证明一下你到底是真废物，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试炼之地？”林子渊一愣，脑子里空空如也，原身留下的记忆碎片里可没这玩意儿。
“对，就是那种专门考验弟子实力、挖掘潜力的地方。”张萌萌看他一脸懵懂，耐心出奇地解释了一句，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略带嘲讽的语气，“怎么？不敢？怕露馅？还是说，刚才那一下真是你祖宗显灵，用完就没了？”
“谁不敢了！”林子渊被她一激，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虽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被个姑娘家这么看不起，实在憋屈。再说了，万一试炼之地里能找到点吃的呢？或者…能搞明白自己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证明就证明！不过先说好…管饭吗？”
张萌萌嘴角抽了抽，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跟上！磨磨蹭蹭的，别想溜！”
林子渊赶紧小跑着跟上，心里七上八下，但肚子饿得实在没力气想太多。张萌萌显然对成仙观的布局有点了解，七拐八绕，竟然穿过一片倒塌的殿宇废墟，来到后山一处被巨大藤蔓遮掩的峭壁前。她抬手掐了个剑诀，一道细微的剑气精准地击打在峭壁某处。
无声无息间，藤蔓如同活物般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带着尘土和陈腐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
“就是这儿了。”张萌萌率先走了进去，身影没入黑暗。林子渊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跟上。洞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两侧石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晶石，勉强提供一点微光。空气又湿又冷，脚下石阶湿滑，布满了青苔。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顶部悬挂着许多钟乳石，散发着幽冷的微光。石窟中央，是一个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圆形广场，广场边缘竖立着九根布满奇异符文的石柱，石柱顶端各嵌着一块黯淡的晶石，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成仙观的试炼之地？”林子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感觉这里除了空旷和破败，也没什么特别的危险。
“别大意。”张萌萌提醒道，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虽然年代久远，但一些基本的禁制可能还在。你站到广场中央去。”
林子渊依言走到广场中心，脚下冰凉的石板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他紧张地看向张萌萌：“然后呢？怎么试？”
“站着就行。”张萌萌话音未落，纤纤玉指凌空一点，一道细微的灵力精准地射入其中一根石柱顶端的晶石。
嗡！
那根石柱猛地一震，顶端晶石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红光如同水流般沿着石柱上的符文急速蔓延向下，瞬间点亮了整根石柱！
轰！
广场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林子渊脚下的石板突然亮起复杂的纹路，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了他身上！他猝不及防，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站稳了！这只是最基础的‘重力禁制’！”张萌萌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试试调动你体内的力量对抗！”
力量？什么力量？林子渊欲哭无泪，他除了感觉身体沉重无比，呼吸都困难，根本感应不到什么“气”！他只能本能地绷紧全身肌肉，死死咬着牙，努力对抗着那股要把自己压扁的力量，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张萌萌皱紧眉头看着场中那个摇摇晃晃、全靠蛮力死撑的身影，眼神再次充满困惑。这表现，跟刚才庭院里那股恐怖的力量反差也太大了！难道真是巧合？
就在林子渊感觉自己快要被压趴下的时候，变故突生！
他为了稳住重心，下意识地向侧面踉跄了一步，左脚重重踏在一块颜色略深、刻着不同花纹的石板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响起，那块石板猛地向下沉陷了半寸！
轰隆隆！
整个地下石窟剧烈地摇晃起来！九根石柱上的符文瞬间全部疯狂闪烁，光芒乱窜！头顶的钟乳石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碎块！一股远比刚才重力禁制强大百倍、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广场中心爆发出来！
“不好！他触发了什么？！”张萌萌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林子渊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整个试炼之地仿佛被彻底激活，进入了狂暴状态！
刺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数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带着炽热高温的赤红箭矢，毫无征兆地从几根石柱上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中央的林子渊！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几道灼热的残影！
致命的危机感让林子渊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重力禁制，什么调动力量，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求生的本能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
“啊——！”他发出一声怪叫，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近乎狼狈的姿势猛地向旁边扑倒！那动作笨拙得毫无章法，就像个被石头绊倒的普通人，却险之又险地让一道贴着他头皮飞过的能量箭矢落空，灼热的气流烫得他头发都卷曲了。
砰！他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痛感传来，眼角余光瞥见另一道红光已至胸前！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狠狠一蹬，身体像只受惊的虾米一样向后弹射出去，后背擦着地面滑开！
嗤啦！那道红光擦着他胸前的破道袍掠过，布料瞬间焦黑一片，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然而，第三道、第四道能量箭矢几乎同时从左右两侧刁钻的角度袭来，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眼看着就要被穿个透心凉！
千钧一发之际，林子渊的身体再次做出了超越他意识反应的动作！他猛地拧腰旋身，左手在地上一撑，整个身体以那只左手为支点，硬生生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违背人体工学的横向翻转！同时，右臂如同鞭子般本能地向上挥出，精准地格向右侧射来的那道能量箭矢！
叮！
一声脆响！那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赤红箭矢，竟然被他那血肉之躯的右臂硬生生格挡开去，撞在旁边的石柱上，炸成一团绚烂的火花！而左侧那道箭矢，则贴着他翻转的身体下方险险掠过！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林子渊翻滚落地，灰头土脸，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格挡的右臂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麻木和灼痛。
广场边缘，张萌萌早已拔剑在手，周身剑气缭绕，做好了随时出手救援的准备。然而，她最终一步未动。
她只是站在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场中那个狼狈不堪、还在龇牙咧嘴揉着手臂的“菜鸟道士”，瞳孔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那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的道法或者剑术！那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斗本能！在绝对的速度、力量和不可思议的身体协调性支撑下，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规避和格挡了致命的攻击！尤其是最后那个横向翻转格挡的动作，角度刁钻，时机精准，力量爆发恰到好处……这绝不是靠运气或者蛮力能解释的！
她张萌萌，玄天剑宗圣女，自认天赋卓绝，剑法超群，可扪心自问，在刚才那种毫无防备、骤然爆发、攻击角度又如此刁钻的情况下，她能否毫发无伤地接下？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绝不会像眼前这个家伙表现得如此……行云流水，尽管那动作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家伙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怪物？！
石窟里，能量箭矢的攻击似乎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暂时平息，只剩下石柱符文还在不安分地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烟尘弥漫，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子渊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看着自己焦黑破烂的道袍，还有手臂上那道被灼伤的红痕，疼得直抽冷气：“嘶…我的妈呀…这鬼地方…到底要干嘛啊？”
张萌萌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极其艰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刚才…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