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在“云水阁”工作已满三天。
这三天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始终在她心头萦绕不去。作为一楼前台收银,她看得最清楚:这会所的生意,实在算不上好。白天几乎门可罗雀,到了晚上,客流量也远远配不上这装潢的奢华程度。
会所的一楼布局清晰——正门进来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左侧是男宾部,右侧是女宾部。流程简单明了:客人先到左右宾部泡澡,之后便可以上到二楼享受各式养生按摩服务。
真正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通往三楼的路径。
连接一二楼的,是宽阔开放的楼梯,客人和员工都可以自由上下;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却被一道厚重的木门封得严严实实,永远上着锁。
想去三楼,唯一的途径是乘坐位于大厅角落的那部专用电梯。而那部电梯,永远由一名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男服务员专职看守。客人若想上去,必须由他刷卡、按键并全程陪同。阿芳注意到,能上三楼的从来都不是散客,只有少数几位看起来非富即贵、且与林经理颇为熟稔的“熟客”,才有资格踏入那部电梯。
“三楼……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疑问,在阿芳心里悄悄滋生。
阿芳的宿舍被安排在二楼,与她同住的是一位名叫小丽的年轻技师。入住三天,阿芳逐渐摸清了会所的人员构成——三十多名年轻女技师,个个容貌姣好,统一穿着单薄性感的制服,每日妆容精致,笑语盈盈。
同屋的小丽性格活泼,没两天就和阿芳熟络起来。一次夜谈中,她一边卸妆一边随口说道:“芳姐,你知道吗?咱们这会所的技师,都干不长。”
“为什么?”阿芳问道。
“说不清,”小丽压低声音,“一般做满三个月就会换一批人。我们这一批,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呢。”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不解,“你说怪不怪?明明生意不算特别好,工资却给得大方,可就是留不住人。”
阿芳更觉诧异:“那会所里谁待得最久?”
“林经理呗,还有保安部那几个彪形大汉。”小丽努努嘴,“那些保安可凶了,整天板着脸在楼道里转悠。”
这番话让阿芳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流水般的年轻女孩,固定的管理层和保安——这会所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天夜里,熄灯后的小丽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凑近阿芳床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芳姐,还有件更怪的事……这会所有个地下室。”
“哦?”阿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就在后勤通道那边,有个不起眼的小门,平时都锁着。”小丽继续道,“前两天我实在好奇,想溜过去看看,刚靠近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保安拦住了,凶神恶煞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林经理还不是最大的老板。我前天送东西去经理室,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林经理正恭恭敬敬地跟他说话,喊他‘吴老板’。”
“姓吴的老板?”阿芳轻声重复。
小丽的倾诉欲上来了:“那个吴老板……看起来年纪不大,穿得也挺体面,可不知道为啥,他看我那一眼,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感觉……就像被一条滑腻腻、冷冰冰的毒蛇盯上了,特别瘆人。”
阿芳静静地听着,心头一紧。
前台、男女宾部、神秘的二楼、被严格把守的三楼和地下室、流水般更换的年轻技师、面目不清的保安,还有那个如同毒蛇般的幕后吴老板……所有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这个“云水阁”,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养生会所。
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入职那天,林经理以“办理入职手续、保护客人隐私”为由,收走了她的身份证和手机。这三天,她几次在下班后试图讨要,却总被“手续还没办完”、“公司规定,再做满几天就还给你”等借口搪塞过去。
当时只觉不便,此刻将这些异常串联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小丽的手。
“小丽,你刚才说的这些……关于这个会所,你还知道什么吗?任何小事都可能很重要。”
黑暗中,小丽似乎感受到了阿芳的紧张,也收敛了之前略带八卦的语气,认真回想起来:
“我刚来时,听一个做得稍久的姐姐偷偷说过,三楼……好像不完全是做按摩的。她说有一次送客人上去,隐约听到某个房间里传来很奇怪的声音,不像享受,倒像是……挣扎和哭喊。但当时带路的保安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就不敢多听,赶紧下来了。”
“后来那个姐妹呢?”阿芳追问。
“没过几天,我就没再见过她了。林经理说她辞职回老家了。”
小丽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那个地下室……我只偶然听保安聊天时提过一句,说什么‘下面的货要定期处理’。下面到底是什么货呢?”
小丽,阿芳轻声说,你知不知道,那些辞职回老家的姐妹们,有没有人真的和你们联系过?
小丽沉默了许久,久到阿芳以为她睡着了。
没有。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一个都没有。
两人在黑暗中陷入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错。
这个发现让阿芳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一个从不与过去员工联系的会所,一个不断更换年轻女孩却生意冷清的地方,一个有着严格把守的楼层和地下室的场所——这个云水阁,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