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后,夜色已深。
君君轻轻挽着石头的手臂,两人沿着河岸缓缓而行。
月光碎银般洒在河面上,晚风拂过,荡起层层细密的涟漪,将水中的月影揉成一片粼粼波光。
石头哥哥......君君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轻柔的几乎无法让石头听见,后天我就要去省城读书了。
石头一怔,月光下君君的侧脸显得格外清丽。
石头这才惊觉,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与费城主争斗,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石头心里酸酸的,有种情绪叫离别正在胸腔里不断膨胀,沉甸甸的。
我......石头的声音不知为何沙哑了,君君,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没有好好陪你……
君君摇摇头,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唇上:不用道歉的。为杰哥和雨绮姐讨回公道才是大事。
她的声音顿了顿,其实......该道歉的是我。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夜风渐凉,吹皱了河面,也吹红了君君的眼眶。
石头望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滚动了几下:这一去...要多久?
至少半年。君君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妈妈说...要等寒假才能回来。
石头胸口发闷,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石头干巴巴地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嘴笨得要命。
君君忽然抬头:石头哥哥……你会...想我吗?
石头用力的将君君搂入怀里,那力道似乎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我……我舍不得你啊……”石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沙哑的哭腔吼了出来。
君君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紧紧回抱住石头,十指深深嵌入他的后背:我也舍不得你...石头哥哥...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半年的离别都预支成此刻的温存。
君君的泪水浸湿了石头的衣襟,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心口。
我...我每天都会想你...君君抽噎着说。
石头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栀子花香的发间,喉间哽咽得生疼:我答应你...我一有时间就去省城看你...
河岸的柳枝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对依依惜别的恋人叹息。
君君突然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你要...要记得按时吃饭...
不许...不许熬夜喝酒……
要...要每天想我...
石头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却在触碰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这句玩笑话却让君君哭得更凶了。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脚边掠过。
在这静谧的河岸,两颗年轻的心正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疼痛着,却也因彼此真挚的情感而温暖着。
石头依依不舍地目送君君走进家门。木门轻轻合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二楼的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才慢慢转身离去。
河边的小路上,石头的脚步声格外沉重。
他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夜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湿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
石头。
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石头猛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河堤边,正是君君的父亲。
月光下,郑父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
叔、叔叔好!石头慌忙行礼,心跳突然加速。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郑父微微颔首,指了指河堤边的石凳:有空吗?陪我坐坐。
石头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点头。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河水在脚下静静流淌,倒映着零星的星光。
君君要去省城的事,你知道了吧?郑父开门见山,声音平静。
是,方才听君君说了。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郑父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沉默片刻后突然道:你可知道...老夫一直很想揍你一顿。
揍我?!石头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讪讪地补了一句:那我可不敢还手......
郑父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以为破凡了就天下无敌了?
石头瞳孔骤缩:叔叔...您怎么知道破凡的事?难道您也是......
不该问的别问。郑父冷冷打断。
石头讪讪地挠了挠头,乖乖噤声。
知道老夫为何想揍你吗?郑父继续问道。
石头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是因为...君君?
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乖巧懂事。郑父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可你这混小子,却屡次三番陷她于险境!
见石头一脸茫然,郑父沉声道:信水城暴乱那夜,君君在南街布置灵堂时,险些遭暴徒袭击。若非老夫及时赶到......
什么?!石头霍然起身,脸色煞白,叔叔,这事我完全不知情!
郑父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后来你挟持费老贼到灵堂,又是小女以死相逼才拦住李秘书......
石头颓然低头,声音发颤:这事...我永远都记得。
小石头啊......郑父长叹一声,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已经为你拼过两次命了。更别提她之前跳楼逃家的那次......
河风呜咽,石头垂首无言,只觉胸口堵得发慌。
河风渐起,吹散了郑父鬓角的几缕白发。
他望着沉默的石头,语气忽然缓和下来:不过...你这孩子确实有侠义心肠。敢为平民百姓向权贵亮剑,这份胆魄,老夫是欣赏的。
石头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但正因如此...郑父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这般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家君君实在不适合。她从小体弱,性子又柔,若跟着你...
话未说完,石头已经明白其中深意。
他望着河面上破碎的月光,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
如今她去省城读书...郑父轻叹,正是你们各自冷静的好时机。时间...或许能冲淡这些少年情愫。
石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缓缓起身,向着郑父深深一躬:叔叔...我明白了。
这一躬弯得很深,停留了很久。起身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天色不早了,叔叔也早点休息。石头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郑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石头转身离去时,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他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郑父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