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勺碰触碗壁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脆。
苏寒小口啜着蔬菜粥，热气氤氲中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
——徐天宇没有动筷，而是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家餐厅与她共进早餐，
这种家常的亲密感让苏寒手指微微发紧。
她放下勺子，抬头迎上那道目光：怎么了？
徐天宇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的视线落在苏寒微微浮肿的眼睑上
——尽管晨跑和冷水敷面减轻了痕迹，但细看仍能发现昨晚痛哭的余韵。
寒寒，徐天宇斟酌着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一只蝴蝶，你能真正的快乐点吗？
苏寒的筷子停在半空。
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开心呢？
他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我想看你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而不是一直强颜欢笑。
粥的热气突然变得刺眼。
苏寒别过脸去：我没有，你不要想太多……
寒寒。
徐天宇突然伸手，轻轻覆在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知道我为什么在学校几千名学生中独独发现了你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寒哑然，她确实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她预设的世界里，所有的相遇都是偶然，所有的关系都该保持距离。
徐天宇没有等待回答，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报到那天，你穿着休闲套装，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迎新处东张西望。
苏寒微微睁大眼睛
——她早已忘记自己那天穿什么了。
那身衣服很明媚，可你整个人却带着一种…
徐天宇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沉重的故事感。就像…
他指了指窗外正盛开的海棠，把一朵本该盛开的花硬生生压成了标本。
这个比喻让苏寒心头一震。
当时我并没多想，
徐天宇继续道，目光温柔地锁住她，
但开学后，我发现你每天只穿制服，晨练、上课、图书馆，精确得像钟表。你的设计充满创意，可你的生活…他顿了顿，
却是灰阶的。
灰阶？！
这个词精准地刺痛了苏寒。
她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每一天
——目标明确，行动高效，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赚钱、学习、设计，周而复始。
校园的春天来了又去，她甚至没留意过校园里那排樱花是何时绽放的。
我承认，
徐天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你的坚强和独立吸引我，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面对这个多彩的世界，你像隔着一层玻璃——不为春日驻足，不为夏夜停留。
他的手指收紧了些，直到看到你的家庭情况，我才明白这种自我保护从何而来。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初春特有的清新。
苏寒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长久潜泳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我理解你的防备，
徐天宇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耳语，
但也更加心疼你的封闭。寒寒，
他呼唤她的名字像在念一首诗，你能试着敞开心扉，接受这个世界的色彩吗？
阳光在这一刻穿过云层，将两人的手照得透亮。
苏寒看着交叠的手掌
——徐天宇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而她的则纤细苍白，像是长期缺乏日照。
我愿意陪你看春日新芽、夏日繁花、秋日硕果、冬日雪花…
徐天宇轻声说，不是作为保护者，而是…他斟酌了一下，同行者。
苏寒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颤。
重生以来，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安全、稳固、与世隔绝。
而此刻，这个年轻人正站在岸边，向她伸出手，邀请她重新回到那片她曾恐惧的海洋。
苏寒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该怎么…
不用现在回答。
徐天宇收回手，将温热的粥推到她面前，先吃早餐，要凉了。
这个体贴的举动让苏寒眼眶发热。
她低头喝粥，借以掩饰内心的波澜。
徐天宇的话像一面镜子，让她第一次看清自己重生后的生存状态
——高效却贫瘠，安全却孤独。
她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将生活简化成了机械的运转，仿佛稍一停步，前世的噩梦就会追上她。
煎饺要尝尝吗？
徐天宇夹起一个金黄的饺子放在她碟子里。
苏寒咬了一口，馅料鲜美多汁，带着某种熟悉的香料味。
很好吃。她轻声说，这次没有强颜欢笑。
徐天宇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就好。
阳光慢慢爬满整个餐桌，照亮了两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