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的清晨,霜花还凝在107号院的青瓦上,苏寒就听见院门被轻轻叩响。
她拉开门闩,寒风卷着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张爷爷佝偻着背站在台阶下,肩上压着根扁担,两头挂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胡须上结着细小的冰晶。
“张爷爷?”
寒丫头,年节里炮仗多,很多人会有睡眠不安稳的情况。老人卸下扁担时,关节发出的声响,我这里正好收到一些药材,给你送来了……
麻袋解开时,晒干的草药簌簌滑落。苏寒蹲下身,指尖抚过夜交藤盘曲的纹路——前世奶奶失眠严重时,她曾在药店见过这种药材,小小一包就要三十元。
“谢谢张爷爷,还让您亲自送过来”
这有什么?张爷爷把两包蜜炙过的酸枣仁塞进她手里,后山的老树根罢了。开学后你好好读书,有好的药材张爷爷都给你送过来!
药材刚晒到竹匾里,张爷爷要离开时,奶奶送到门口:“老张头,天寒地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奶奶,我送张爷爷去车站,然后就去郑爷爷那里学习药膳。”苏寒拉着奶奶。
苏寒离开后不久,院门又被推开。
奶奶出来看到的是:自己儿子扛着半袋玉米面,儿媳妇挎着盖蓝布的竹篮,小孙子像只小炮仗似的冲进来:奶奶!我们来看您和小姐姐了。
老太太的手一颤。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被小孙子软乎乎的手掌握住时,老太太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老人家的嘴唇抖了抖,最终只挤出几个字:好...好...进屋,快进屋......
母亲局促地站在门槛边,手指绞着围巾穗子。
她身上那件藏青色棉袄还是去年苏寒托人捎回去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洗得干干净净。
当她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昂贵药材、窗台下崭新的煤炉子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父亲把玉米面放进厨房,声音闷闷的,过年那场雪封了山路,班车停运......他踢了踢脚上的胶鞋,泥浆簌簌落下,等通车了才......
知道!知道!奶奶打断他,颤巍巍地揭开竹篮上的蓝布。
二十个红鸡蛋整齐地码在糠麸里,每个都用洋红染得匀净——这是老家给考生讨吉利的习俗。
小弟已经蹿到里屋,惊叫声隔着门帘炸开:哇!奶奶你有电热毯!姐给你买的吗?
奶奶拉着小孙子的手坐下:“不是,是你姐姐在打印店兼职做的好,过年的时候人家老板送来的奖励”
娘……苏建国突然开口,听说寒丫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檐下晾晒的昂贵药材,在学医?
嗯嗯,为了给我治疗咳嗽,现在跟德仁堂郑老学药膳。她平静地回答,苏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苏寒的母亲始终没抬头,直到小儿子嚷嚷着要参观县城的房子,她才局促地站在苏寒的卧室门口——
电灯、缝纫机、书桌上摊开的设计图。
苏寒妈妈眼神复杂地喃喃自语:“她……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