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听到苏寒的声音,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鞭子抽中。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僵硬,转过身。
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看向苏寒的目光里充满了残余的惊悸、被冒犯的愠怒,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苏寒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那眼神不再是孩子的委屈或愤怒,而是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在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陶罐里的钱,是我自己挣的。是我的学费,也是我以后的饭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簸箕里那堆冰冷的钱币,又缓缓抬起,重新盯在妈妈脸上:
“妈,我从小就是跟着我爷奶的”
“在妈妈这里,我其实可有可无!不是吗?”
苏寒眼眶湿润,嘴唇微颤:
“如今,妈妈就当没有生过我,可以吗?”
“小的时候是奶奶喂养我,现在妈妈也看到了,我可以自己勤工俭学”
妈妈几近疯狂的喊:
“能挣钱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不要吃我的米……”
苏寒一瞬间呆滞,却也意料之中:
“好,那从今天起,我苏寒,跟这个家分开过……”
“分家”两个字,如同两颗炸雷,狠狠劈在妈妈和爸爸的头顶!
妈妈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诞不经的疯话!
手指颤抖地指向苏寒,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
“你……你反了天了!分家?!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你跟谁分家?!这是你能说的话?!你……”你……”
“听我说完!”
苏寒猛地打断妈妈失控的尖叫,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妈妈的歇斯底里。
那眼神里的冰冷平静,让妈妈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带着怒火的喘息。
苏寒挺直了单薄的脊背,目光掠过惊怒交加、脸色煞白的妈妈,扫过门槛边同样被震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的爸爸,最后落回妈妈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宣读一份冰冷的战书:
“妈,我今年十一岁,离成年还有七年。”
“往后这七年里——”
“我……”
“不再吃家里的一粒米!”
“也不再要家里的一分钱!”
“我苏寒,自己挣,自己活……”
她顿了顿,目光沉凝如铁,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承诺,也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但是,等我长大了,能挣钱了,该给爸爸和妈妈的养老钱,该尽的孝道,我一分都不会少,该给你们养老送终,我也绝不会推脱!”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地上!掷地有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堂屋里,撞击着斑驳的土墙。
“一粒米不吃……一分钱不要……”
“自己挣……自己活……”
“养老送终……一分不少……”
这些冰冷、清晰、带着血腥气的条款,从一个十一岁孩子口中如此平静地说出,其震撼力远超那场砸碎的钱雨!它用一种最极端、最彻底的切割,宣告了独立!也堵死了母亲所有“公平”论调的后路!
妈妈彻底僵住了。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泥塑。脸上的惊怒凝固成一种极其怪诞的表情,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槛边,爸爸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再次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寒,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惊、茫然,还有一种深沉的、被某种巨大力量冲击后的痛苦。
苏寒不再说话。她只是那样站着,平静地迎视着妈妈惊骇失焦的目光和爸爸痛苦茫然的眼神。
“空口白牙!苏寒!分家?有种你现在就给我立下字据!按上你的血手印!你敢吗?!”
苏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妈妈眼中那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逼迫,像冰冷的刀子剐过心脏。一股尖锐的疼痛混合着巨大的悲凉,瞬间攫住了她。但她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却在这一刻燃烧得更加疯狂!
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妈妈喷火的目光,向前踏出半步!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