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周围一小圈光晕。
几个驴友已经裹着应急毯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山林里只剩下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和偶尔远处传来的几声夜枭叫声，反而显得格外寂静。
张少重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负责守第一班夜。
他其实也累得够呛，眼皮直打架，但不敢睡。
一方面是因为责任，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放心身边这两位“定时炸弹”。
凌清雪和夜魅儿虽然也躺下了，但显然都没睡着。
两人离得八丈远，各自背对着对方，裹着那薄薄的应急毯，身体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会弹起来给对方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许是夜深人静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许是白天的极度疲惫让她们没力气再维持那份尖锐的敌意，空气中的火药味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深山的凉意。
“阿嚏！”
夜魅儿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下意识地把应急毯裹得更紧了些，嘴里低声嘟囔，
“什么破东西，一点都不保暖……凡人的东西就是劣质……”
另一边的凌清雪似乎也冷得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她没吭声，只是默默忍受着。
张少重看着有点不忍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
“那个……要不，你们靠火堆近一点？能暖和些。”
两位大佬都没动弹，也没回应，仿佛没听见。
沉默了一会儿，夜魅儿忽然翻了个身，面朝火堆，看着跳跃的火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喂，小子，你们这后世……晚上都这般漆黑寂静吗？
连个巡夜的更夫梆子声都无？”
张少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更夫？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啦！
我们现在晚上也亮堂得很，城市里到处都是灯，叫……路灯！
还有霓虹灯，五颜六色的，晚上跟白天差不多亮堂！热闹着呢！”
凌清雪虽然没转身，但似乎也微微侧耳听着。
“灯？如这火堆一般？”
夜魅儿疑惑地看着篝火。
“比这个亮多了！也干净多了！用的是电！”
张少重解释道，
“而且晚上也有很多消遣，比如……看电视？呃，就是一种能看到各种画面和声音的盒子，或者出去玩，吃宵夜……”
“电视？盒子？宵夜？”
凌清雪终于忍不住，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难以理解，
“凡人夜晚不静心打坐，竟如此……喧闹耗神？”
“打坐？”
张少重挠挠头，
“我们普通人很少打坐的，顶多……做做瑜伽？跑跑步？
白天上班……呃，就是干活，累得要死，晚上就想着放松放松呗。”
“庸碌凡俗，沉溺享乐，难怪灵气衰竭至此。”
凌清雪淡淡评价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的惋惜。
夜魅儿倒是来了点兴趣：
“哦？享乐？都有些什么乐子？比之……嗯……听曲儿看舞如何？”
她似乎想说比之魔教的天魔舞如何，但及时刹住了车。
“那可多了去了！”
张少重见她们似乎有点兴趣，也来了精神，压低声音比划着，
“有电影院！就是在一个黑屋子里看一个超级大的画面，跟真的似的！有KtV！就是自己拿着……呃，类似传音筒的东西唱歌！
还有各种好吃的，火锅、烧烤、小龙虾……”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两位大佬听得似懂非懂，但“好吃的”几个字似乎触动了她们。
夜魅儿摸了摸又有点饿的肚子，撇撇嘴：
“说得天花乱坠，结果还不是给我们吃那等猪食般的饼子？”
凌清雪没说话，但似乎轻轻咽了下口水。
张少重：
“……那不是条件有限嘛！等下了山，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又是一阵沉默。
看着跳跃的火焰，感受着这短暂而诡异的“和平”，张少重心里那点作死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他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听点“内幕消息”。
“那个……两位……大佬？”
他斟酌着用词，
“你们……之前那个……嗯……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还追到这深山里？”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好奇，而不是打探。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刚才那一点点缓和迹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清雪猛地转过身，原本因为火光而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瞬间覆上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张少重，声音冰冷刺骨：
“与你何干？再多问一句，割了你的舌头！”（虽然目前做不到，但气势十足。）
夜魅儿也是眼神一厉，杀气腾腾地看过来：
“小子，好奇心太重死得早！不该问的别问！再瞎打听，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同样，暂时只能过嘴瘾。）
张少重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摆手：
“不问不问！我就随口一说！两位息怒！息怒！”
他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篝火旁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凌清雪重新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夜魅儿也哼了一声，重新躺好，还用应急毯蒙住了头。
得，刚有那么一丝丝缓和的苗头，被自己一手掐灭了。
张少重懊恼不已，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他百无聊赖地添着柴火，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飘远。
这两个女人，来自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拥有过他只能在小说里看到的力量，却因为莫名的深仇大恨落到这步田地，还被一个更莫名其妙的契约绑在了一起，外加自己这个倒霉蛋……
这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张少重上下眼皮疯狂打架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极轻极轻、几乎被虫鸣掩盖的叹息。
像是从凌清雪那边传来的。
紧接着，是夜魅儿那边极其细微的、翻身的窸窣声。
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仿佛刚才那声叹息和翻身，只是他的错觉。
张少重甩甩头，强打起精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专心守着这堆维系着温暖和微弱安全感的篝火。
长夜漫漫，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