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哈,这星星咋还打瞌睡了?
第七夜的黑暗比前六夜更沉。
谭浩躺在安眠庙前的竹椅上,草叶在嘴角随着呼吸一翘一翘。
他盯着头顶那团化不开的墨色,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老槐爷留下的玉珏——那东西从昨夜开始就发烫,像块揣在怀里的小太阳。
公子!
稚嫩的嗓音穿透黑暗撞进耳膜。
谭浩眼皮抬了抬,就见一团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扑过来,怀里紧抱着卷画轴。
是梦星童,他盲眼上的丝帕被夜风吹得翻卷,苍白的小脸沾着草屑,童童、童童今晚摸星轨......
话音未落,天穹突然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轻响。
林诗雅的星辰剑地出鞘半寸,剑身上七颗宝石同时迸出刺目红光。
她仰头望去,瞳孔骤缩——原本固定在北天的北斗七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倒转,勺柄竟朝着与四季流转相反的方向缓缓旋转。
星、星走反了!梦星童颤抖着展开画轴,沾着炭灰的小手按在歪斜的星图上,童童画了三年星轨,从没见过这样的......
谭浩终于坐直身子,草叶掉在地上。
他望着倒转的星斗,眉心微微皱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像在回忆什么被揉皱的旧报纸。
喉间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这星星......该转瞬了。
林诗雅指尖掐入掌心。
她早该想到的!
自谭浩挂出今日歇业木牌起,宗门的《太初历》古卷就开始躁动。
此刻她运转灵识试图推演星象,却只觉周身灵气像撞进了棉花堆,所有卦象在触及谭浩身影时便支离破碎。
轰——
古卷突然从她袖中窜出,在半空展开成血色长卷。
林诗雅屏住呼吸,就见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滴着暗红:空位之帝降世,补天之钉入局。
补录......她猛地转头看向谭浩,却见那家伙正歪在竹椅上打哈欠,眼神散得像团雾,诗雅你看,这星星怎么跟我前世加班似的,还不下班?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揉了揉后颈。
前世?
他不是说自己穿越前的记忆全没了吗?
林诗雅刚要追问,就听谭浩嘀咕着:困了,亮一下。
下一刻,整个苍穹发出玻璃震颤般的嗡鸣。
倒转的星轨突然停滞。
万千光点从谭浩指尖飘起,在夜空中凝结成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午休中。
那些光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每个笔画都在轻轻跳动,照亮了安眠庙前的青石板,照亮了梦星童仰起的小脸蛋,连林诗雅发间的银饰都被染成了暖金色。
梦星童盲眼的丝帕下弯起月牙,小手在空中抓了抓,是记忆爸爸的光!
跟童童梦里的一样!
林诗雅的星辰剑坠地。
她望着那三个字在星空中流淌,突然想起宗门典籍里对创世神的描述:言出法随者,可书规则于天。
北境断崖。
观星老人洛辰跪在逆星大阵中央,银发被阵中狂风撕扯成乱麻。
他手中的窥天尺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尺身上刻着的三百六十五道星轨,此刻竟有三分之一开始倒转。
不可能!他嘶吼着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上,这方世界的天命早被我等抹除,区区凡人怎敢......
话音未落,阵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洛辰抬头,就见北斗第七星拖着猩红尾焰直坠而下——那是他引动的星坠之力,本应撕裂时空,将谭浩的存在从天地间抹去!
成了......他脸上浮现癫狂笑意,可下一秒,笑意凝固在嘴角。
星坠的轨迹突然偏转。
不是被法术抵消,不是被灵气阻挡,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了拨方向。
那团足以焚尽化神期修士的星火,竟顺着来时的路径倒射而回,精准轰向逆星大阵的核心。
不——!
洛辰的惨叫被爆炸声吞没。
安眠庙内,谭浩正端着昨夜剩下的热汤啜饮。
他根本没注意到北境的异变,只觉得后颈那团热意又涌了上来。
刚才那三息时间里,他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说:时间要停一停。于是他就那么站着,看林诗雅的衣角悬在半空,看梦星童的口水在嘴角凝成小冰晶,还顺道去灶台舀了碗汤——汤有点凉,他想了想,汤碗里的热气就重新冒了起来。
静律钟的低鸣从天际传来,像是古寺晨钟被揉碎了撒在风里。
林诗雅猛地抬头,她听见钟声里裹着模糊的信息:时间规则,首次被动激活。
而谭浩喝完汤,打了个满足的饱嗝,重新躺回竹椅。
他望着天空中还未消散的午休 中 ,嘟囔道:明儿得让星星调个闹钟,省得睡过头......
夜色依旧浓重。
但这一次,黑暗里多了些细碎的光——是谭浩写在天上的字在流淌,像银河被揉碎了撒下来。
千里外的贵族府邸里,原本燃尽的灵油灯突然自动亮起;深山古刹的老和尚摸着佛珠惊叹天不亮了;连南域悬剑山庄的血契上,二字的墨迹又晕开了些,变成到主人睡饱为止。
只是没人注意到,安眠庙外的老槐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被星坠轰碎的逆星大阵残垣中,洛辰咳着血抬起头。
他望着天空中那三个金灿灿的字,突然笑了:原来......补天之钉,是他自己。
夜风卷起碎纸,擦过他的脸。
纸上是他未写完的手札:神陨之夜,必当抹去那抹光......
此刻,安眠庙的木门吱呀轻响。
谭浩翻了个身,竹椅发出抗议的声响。
他迷迷糊糊想着:明儿得让诗雅多买两坛桂花酿,这汤里要是加了糖......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附近的村民举着火把来了。
他们望着天上的午休 中 ,望着被照亮的村庄,面面相觑后,竟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有人把火把插在庙前的空地上,有人从筐里掏出刚蒸的馒头,轻轻放在门槛边。
莫要吵着小殿下睡觉。
不知谁轻声说了一句。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压低声音互相提醒着,像在守护什么珍贵的梦。
而在这笑声里,永夜的黑幕正悄悄裂开一道缝隙。
晨光,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