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剑插进地面,裂纹像蛛网般爬向三杯毒酒。叶焚歌盯着那道缝,右手腕处的三色脉络正缓缓退缩,皮肤干裂,渗出的金光黏液一滴一滴落在剑柄上,滋啦作响。
她没动。
刚才那一巴掌拍剑面,不是试探,是警告。现在剑不动,人却动了。
萧寒从炉外走来,脚步沉得不像活人。他左手掐着自己喉咙,指节发白,右手却平举向前,掌心对准她心口。唇没张,声音却从喉管里挤出来,像是有人在别人嘴里说话:
“容器,三魂归一,只缺你死。”
叶焚歌眯眼。
这语气,这调子,她熟。梦里批奏折焚典籍的那个“自己”,最爱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腔调宣布谁该死。可眼前这具身体是萧寒的,哪怕被夺了控,走路的节奏也该有点残留。
她舌尖一咬,血腥味炸开,神志瞬间清醒。掌心血涌出,在剑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不”字。火光微闪,右臂抽搐停下。
她抬头冷笑:“你借他嘴说话,他可没让你动他的剑。”
话音落脚,她猛地踹向寒霜剑柄。
剑纹丝不动。
反震之力顺着腿窜上来,膝盖咯吱一声,整个人被掀得后退三步,脚跟撞上炉壁,火星四溅。
“操。”她甩了甩发麻的腿,“连剑都叛了?”
炉内静了一瞬。
下一秒,寒霜剑自行拔地而起,剑尖朝她,悬在半空。萧寒右手一抓,稳稳握住。
叶焚歌瞳孔一缩。
不是夺剑,是认主。
这剑根本没反抗,它听他的——或者说,听那个藏在他左眼里的东西。
“你要是真想杀我,”她盯着萧寒僵直的站姿,“就不会一直用右手。”
萧寒动作一滞。
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在挣扎。他右臂微微颤抖,寒霜剑尖偏了半寸。
就这一瞬。
叶焚歌火剑出鞘,血抹剑锋,火焰轰然暴涨,一剑横扫。
冰龙从剑影中凝形扑来,三丈长,獠牙森然。她旋身劈斩,火浪炸开,冰鳞四溅。一块碎片擦过左肩,皮开肉绽,血溅剑印。
金光炸裂。
梦中修炼的记忆自动浮现:“寒极生火,火极生寒——双生相克,亦可相融。”
她没动。
融合?那是宿命闭环。梦里纸条写得明白:“别碰寒火同源,那是坑!”上个月还补了一句:“信我,我可是你前前前世。”
她不信天,不信命,更不信一个天天吐槽她饭都不会做的“自己”。
火剑再起,她直冲萧寒,剑锋斜挑其左腕。
“你要是真想杀我,就不会一直用右手!”。
萧寒右臂猛地一顿。
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低吼:“走……快走!”
寒气炸开,冰锥如雨,她翻滚闪避,后背撞上炉壁。还没起身,寒霜剑已至胸前,直刺心口。
她没躲。
火剑迎上,双剑相撞。
轰——
灵力炸开的瞬间,天地扭曲。
她看见了。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是无数个她,在无数个世界里,被命运钉死在不同结局上。
第一个世界:她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寒霜剑。萧寒站在龙椅前,披着黑袍,脚下堆着烧了一半的笔记本,封面写着《梦境修炼日志》。他抬脚踩灭最后一页,火光映出他左眼渗出的黑雾。
第二个世界:她站在焚天台上,手持人皇剑,脚下九洲臣服。梦中“自己”鼓掌:“终于听话了。”她低头看掌心剑印,金光流转,可眼里没有光。
第三个世界:她和楚红袖坐在雪地小屋里,火炉上炖着酒,两人笑得像傻子。门外雪地上,一串脚印从远处来,又往远处去,脚印边写着一行小字:“下一个轮回开始。”
叶焚歌愣住。
原来她的选择,早就被写好了。
死、顺从、逃——三个结局,全是牢笼。
右臂剧痛。
妖化再度上涌,三色脉络从手腕爬到肩,皮肤裂开,像有三条蛇在皮下打架。她没压,反而放任痛感冲上脑门。
疼,就对了。
痛觉才是真实的。
她盯着幻象里那个穿皇袍的自己,突然笑了。
笑得肩膀直抖。
“你笑个屁!”她对着虚空吼,“老子梦里烧的可是你家厨房!你还天天骂我不会做饭?那你倒是自己起来炒啊!”
一声炸响。
所有幻象崩碎。
时空归位。
寒霜剑当啷落地。
萧寒跪倒在地,左眼黑布边缘渗出黑气,丝丝缕缕,像活物般扭动。他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像是在和谁搏斗。
叶焚歌喘着粗气,右臂退化至肘,掌心剑印黯淡如残烛。她盯着他,声音沙哑: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风过炉口,吹动残灰。
无答。
可她知道,那一剑前的迟疑,是真的。那句“快走”,也是真的。
她慢慢弯腰,想去捡寒霜剑。
指尖刚触到剑柄,剑身猛地一震,自动翻转,剑尖朝下,再次插进地面。
裂纹继续蔓延,穿过三杯毒酒的底座。
酒液晃动。
杯中毒液翻滚,浮出一张脸——半是楚红袖,半是萧寒,左眼黑雾缭绕,右唇带血。
“你终于来了。”那脸开口,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杀了我,就能救他们。”
叶焚歌没动。
右手缓缓抬起,利爪勾着空气,指甲缝里的金光黏液滴落,在剑面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她盯着那张脸,忽然咧嘴一笑。
“你要是真想死,”她轻声说,“十年前就该死透。”
利爪缓缓收回。
酒杯静了。
可她的右臂又开始抽搐,三色脉络在皮下扭动,像有东西在爬。
她低头看掌心剑印,金光微弱,纹路和梦里祭坛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远处,三杯毒酒在裂纹中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