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声钟响还在耳膜上震着,叶焚歌掌心一烫,像有人往她皮肤底下塞了块烧红的炭。她低头,剑印边缘泛起金光,脉动似的跳了三下,和刚才那声钟响完全对得上拍子。
“走。”她把残铃攥紧,铃舌朝北,纹丝不动,“它在指路。”
楚红袖喘着气,肩上的血还没止,闻言冷笑:“你拿个破铃铛当罗盘?北疆那地方鸟都不拉屎,进去就是送死。”
“第九声钟响之前不开门,之后门自己开。”萧寒打断她,右臂经脉发黑,寒气在皮肤下游走,像在和什么东西抢地盘,“我们没得选。”
他抬手,冰符凝成,按进伤口。嗤的一声,黑气冒出来,被寒气绞碎。他脸色白了一瞬,没吭声。
叶焚歌盯着他:“你这伤……撑得住?”
“死不了。”他抬眼,“只要别让我冻住自己人。”
三人没再废话,翻出地窖废墟,直奔北疆。
一路上风沙扑脸,越往北走,天越不对劲。云层压得极低,灰中透红,像是被人泼了半盆血。空气里有股铁锈味,吸一口,喉咙发干。
第七声钟响炸开时,三人正穿过一片荒原。
天穹突然裂了。
不是闪电,不是雷暴,是整片天空像琉璃一样崩开,裂缝蔓延,咔嚓声连成一片。血色虹桥从裂缝里钻出来,横跨天际,桥身扭曲,像一根搏动的血管,表面浮着暗红纹路,像是某种符咒在爬。
“我靠……”楚红袖瞪眼,“这桥是活的?”
叶焚歌仰头,剑印猛地一抽,眼前一黑。
幻象闪现——
虹桥尽头,一座皇宫在燃烧,火焰不灭,殿门微启,门缝里透出金光。那地方她太熟了,每晚都在那儿练剑、打坐、被“前世自己”骂“饭都不会做”。
可现在,它出现在天上。
“焚歌!”萧寒一把将她拽回,寒气凝盾,挡在三人头顶。血雾从虹桥上喷下来,砸在冰盾上,滋滋作响,冒出黑烟。
楚红袖咬破指尖,血珠甩出,在地面画出一道弧线。血线落地成阵,泛起微光,把三人罩住。
“暂时隔开那股气息。”她喘着,“再靠近,血要被吸干。”
叶焚歌还愣着,盯着虹桥尽头:“那宫殿……我梦里去过。”
“梦里?”楚红袖翻白眼,“现在是聊春梦的时候?”
“不是春梦。”叶焚歌摇头,“是每天晚上都去的地方。火不灭,剑不折,柱子上还有划痕——和这铃铛上的一模一样。”
她举起残铃,铃身一道新刻的痕,和梦里龙柱上的划痕完全吻合。
萧寒盯着虹桥:“所以你每晚修炼的地方,是异界的入口?”
“不一定。”叶焚歌眯眼,“也可能是出口。”
话音未落,桥上涌出东西了。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密密麻麻,像是蝗群,顺着虹桥往下爬。那些东西人形不人形,四肢扭曲,爪子比刀还长,落地时关节反弯,嗖地弹起,直扑三人。
“妖魔!”楚红袖甩手扔出毒粉炸弹,黄烟炸开,几只妖魔抽搐着倒地,眼眶流血。
可更多的冲了过来。
萧寒寒气一卷,冰墙拔地而起,三只妖魔撞上,瞬间冻成冰雕。第四只利爪破冰,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直扑叶焚歌咽喉。
她往后一仰,险险避过,掌心剑印金光暴涨。
轰!
金光炸开,像一圈火浪扫出去,剩余妖魔全被掀飞,落地时皮开肉绽,黑血直流。
“它自己动了?”楚红袖瞪眼,“你没催动?”
“没。”叶焚歌低头看掌心,“它像是……认得它们。”
萧寒盯着那些妖魔残躯:“它们冲你来的。别的我们俩,看都不看。”
“因为我血不干净?”叶焚歌冷笑,“还是因为我是‘钥匙’?”
“别动。”萧寒突然按住她肩膀。
第八声钟响。
虹桥中央,浮现出一座虚影。
燃烧的皇宫,火焰腾空,殿门大开,里面金光万丈,隐约有钟声回荡,和天际的钟响完全同步。
叶焚歌呼吸一滞。
“这不是梦。”她喃喃,“它真的存在。”
“别看太久。”萧寒声音压低,“那不是入口,是陷阱。”
“可你的血,正往那边流。”楚红袖突然开口。
叶焚歌低头——手腕不知何时划了道口子,血珠渗出,悬浮半空,竟被虹桥轻轻牵引,一滴一滴,往桥心飘去。
她抬手想按住伤口,却发现剑印在发烫,金光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要冲出去。
“它想过去。”她咬牙,“这玩意儿……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别让它得逞。”萧寒寒气一卷,冰丝缠上她手腕,封住伤口。血停了,可那股牵引力还在,虹桥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楚红袖盯着桥上虚影:“你每晚去的地方,现在出现在天上,血能被吸,剑印会动,铃铛会指路——你确定你只是‘做梦’?”
“我怎么确定?”叶焚歌反问,“梦里还有个家伙天天骂我废物,留纸条说‘北边记得穿秋裤’,你以为我信?可现在看,他像是……知道点什么。”
“穿秋裤?”楚红袖一愣,“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秋裤?”
“问题是。”叶焚歌盯着虹桥,“他写的是‘北边雪原’。”
萧寒忽然开口:“梦里的火,是不是越来越旺?”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醒来,掌心温度都比上次高。”他盯着她,“火旺了,门就开。你练得越狠,它来得越快。”
叶焚歌心头一震。
梦里那家伙最近确实总念叨:“火太大,小心烧穿屋顶。”
“再这么烧,隔壁邻居要报警了。”
她一直当笑话听。
现在看,那是警告。
“所以我不该练?”她问。
“不该停。”萧寒摇头,“但得搞清楚——你是开门的人,还是门本身?”
远处,第九声钟响开始酝酿。
虹桥剧烈震颤,虚影中的皇宫大门开得更大,火焰冲天,金光洒落,照在叶焚歌脸上,她掌心剑印金光暴涨,皮肤发烫,像是要裂开。
她抬手,想挡那光。
可指尖刚抬起,发现血又渗出来了。
一滴,两滴,悬浮空中,缓缓飘向虹桥。
像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