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还未隐去,曲迦音换上破旧的衣服,将自己伪装成男孩,带着干粮和水囊悄悄出发了。
她没有将今日要做之事告诉倪小鱼,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避免被海漕会安插在村口的眼线发觉,她特意选了一条绕远的偏僻小路。
小路要先穿过一片礁石滩,绕一个大远,还要走一段山路。
说是山路,其实勉强算是山间小径,整条路都不好走,要走几个时辰才可以。
在这个世界里,曲迦音是孤儿,倪小鱼也失怙,因此他们生活清贫,但也更加自由。
之前他们曾经进山探寻,意外发现了山间的这条小路。
近来有传言海澄县珠玉村附近出现过盗匪,甚至有人在山林里失踪。
这使得村民们越发不敢深入,最多是去附近采一点山货,通过这条路走到县里的人不多。
天刚蒙蒙亮,曲迦音已经穿过了礁石滩,走入了山林里。
为了防止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她在后背腰带上别了一把小柴刀,昨晚磨了又磨。
曲迦音之前就发现了,这具身体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非常灵活轻盈,而且因为常年劳作,也很有力量。
她的手摸了摸刀柄,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反手抽出刀自卫。
比起手无寸铁来,多了一些威慑对方的安全感。
当然这只能是一对一的情况,如果盗匪人数众多,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曲迦音在密林里穿行,一边警觉地看向周围,一边顺手抓了一些能吃的小野果。
这些野果的味道并不甜,有的酸到皱眉,但却颇为提神。
曲迦音凭着之前和倪小鱼探索过的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走到某个略宽的小路附近,看到隐隐约约有一些东西,不似山林之物。
她缓步靠近,用树枝小心拨开杂物,翻检了一下,是一些破衣服和划破的背囊。
衣服的样式看起来像是行商所穿,但并非是自然磨损,而像是被撕扯和刀割破的。
仔细看,上面还有一些血迹,颜色已变得暗沉。
衣服和背囊一半多在土里,看起来像是草草掩埋后,又被风雨或野兽刨了出来。
这个地方出现这种东西,很可能意味着有盗匪来过。
曲迦音停止了翻检,她知道官差查案需要保留现场。
她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并于附近树上用刀做了一个小记号。
她终于走出山林,走到了县城里,路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她看到县城门口的几个铺子里有闲汉正在嗑着瓜子,同时观察着路人。
曲迦音此刻头发有些乱,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她这一身装扮看起来不像渔民,像是外乡来的流民。
当然这是她为了不被认出而进行的适度伪装,她早听说海漕会令人在城门附近安排人盯着村民进城。
闲汉看她走近了,盯着看了几眼,吐了几口瓜子皮。
心想,这小子虽然脸脏头发蓬乱,模样倒有几分清秀,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珠玉村属本县管辖,村民凭乡邻担保可免路引,只是海漕会把持村口,连担保都被他们垄断了。
把守城门的兵丁从穿衣打扮和口音中能分辨出是否是本地人。
看到曲迦音的打扮,守门的兵丁疑心她是乞丐要进城,于是上前拦住了她。
“你,哪来的?去县里干什么?”
盘查的人这么一问,自然引起周围人的目光。
路边铺子的闲汉也盯着城门口看。
曲迦音声音发颤,脸上露出惊惶之色:“我从东边山上下来,在林子里发现树下有划破的衣服和背囊……好像还有血……那地方偏僻,我怕是盗匪做的事,留下的东西,我没敢动,赶快就来报官了!”
此言一出,守城的兵丁和周围人都脸色一变。
对于兵丁来说,盗匪劫掠属于紧急事务,远比盘查一个流民重要得多。
县城似乎有盗匪出现,这事之前守卫也有所耳闻,但都只是传闻,尚没有人直接报官,他忙通报城门附近的巡检司。
巡检司的小吏简单记录了曲迦音的报告,随即派一名兵士带着她前往县衙,同时另遣人快跑先行递送口信。
县衙礼房内,小吏再次详细记录了事件原委。
盗匪案关系重大,属紧要公务。
案卷被迅速呈交给典史,典史过目后,又亲自拿着案卷赶往正堂。
这一番流程走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盗匪的传言别的人自然也听过,甚至可能有人也知道一些线索。
但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报官耗费时间精力,村民们要养家糊口,没有太多时间折腾。
除非有切实的证据,要不然都是先观望着。
曲迦音则不同,她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那场即将发生的祭祀。
来这里之前她就打算,利用盗匪传闻作为敲门砖,而后对县尊说起祭祀之事。
否则她单说祭祀,很可能连县尊的面都见不到。
而在山里看到的衣服和行囊,进一步验证了盗匪的存在,这让她和县尊见面更多了些把握。
曲迦音在花厅里等了片刻,正看着角落出神,县尊沈琰缓步走了进来。
这是个俊朗的青年,他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素雅的常服,头上仅戴一根玉簪。
沈琰眼神清亮,周身带着浓重的书卷气,但眉宇间的严肃与冷淡,又透露出他县尊身份的优越。
沈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曲迦音片刻,觉得眼前的女孩有点意思。
一般人见了他肯定忙不迭磕头行礼,甚至有人会紧张得语无伦次,这个女孩虽然衣衫破旧,却没有慌乱。
之前在小吏和典史那里,曲迦音已经直言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但擦干净脸,整理了头发。
曲迦音向着县尊跪下叩拜,沈琰在主位坐定,县丞与典史等人亦随后入内,于侧座落座。
沈琰开口道:“曲姑娘,你把盗匪之事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