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张衍志在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到身旁的人在微微发抖。
他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白玉卿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显然是冻得厉害。
“很冷吗？”
张衍志低声问。
白玉卿牙齿都有些打颤，勉强“嗯”了一声。
张衍志没有犹豫，坐起身，将自己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了白玉卿身上。
他的外袍虽然也单薄，但，带着体温，瞬间将一股暖意传递过去。
白玉卿愣了一下，感受到衣物上残留，属于张衍志的温热和气息，心中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裹紧了衣服，声音细若蚊蝇的说道：
“多谢张兄……”
“没事。”
“睡吧，保存体力，明日还要赶路。”
张衍志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
然而，到了后半夜，张衍志又被身边不正常的动静惊醒。
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发抖，而是夹杂着压抑，痛苦的呻吟。
他心中一凛，连忙侧身靠近，低声唤道：
“白兄？白兄你怎么了？”
白玉卿意识有些模糊，喃喃道：
“没……没事……”
“就是头……头晕得厉害……”
张衍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果然是发烧了！
想来是白天扭伤，又淋了暴雨，加上夜间受寒，身体终究是撑不住了。
在这荒山野岭，缺医少药，风寒若是加重，极为凶险。
张衍志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伸出手臂，将浑身滚烫且不断发抖的白玉卿揽入了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寒。
“啊！”
白玉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瞬间僵住，随即，开始剧烈挣扎，声音带着惊慌和羞恼，说道：
“你……你做什么！”
“放开！”
“别动！”
张衍志手臂用力，将他箍得更紧，声音低沉而严肃，说道：
“你在发高烧，必须保暖！”
“再这样冻下去，染上严重风寒，这荒山野庙的，如何是好？”
“你我皆是男子，事急从权，莫要拘泥小节！”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白玉卿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他缩在张衍志温暖宽阔的怀抱里，感受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隔着衣物传来，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心跳如擂鼓，却奇异般地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心和依靠。
他悄悄抬起眼帘，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张衍志近在咫尺，线条分明的下颌，最终彻底放弃了抵抗，乖乖地窝在了那里，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张衍志抱着他，鼻尖隐约萦绕着一股不同于汗味和烟火气，极淡雅的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让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有些心猿意马。
但，他立刻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杂念压下，心中默念着非礼勿动，只是尽职地充当着一个温暖的热源。
他就这样抱着白玉卿，感受着怀中人滚烫的体温和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再次袭来，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在张衍志持续的体温温暖和悉心照顾下，后半夜，白玉卿的体温渐渐降了下去，不再发抖，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破庙外，风雨依旧，而这一方简陋的干草铺上，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暖流……
……
次日清晨。
风雨早已停歇。
只有屋檐残留的雨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缕熹微的晨光，从破败的窗棂透进庙内，驱散了夜的阴霾。
张衍志在一种温暖而奇特的触感中悠悠转醒。
他先是感觉到怀中依旧抱着一个温热的身躯，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臂被对方枕着，而左手……竟无意识地搭在了对方的胸前。
入手处，并非想象中的平坦坚硬，而是一种……虽然不算丰满，却绝对不属于男子，带着微妙弹性的柔软鼓胀。
那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让尚有些迷糊的张衍志瞬间僵住，睡意全无！
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去。
白玉卿依旧在他怀中安睡，晨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
而自己的左手，正不偏不倚地覆在他胸前那明显属于少女的曲线之上！
“什么情况？”
一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昨夜种种异样瞬间串联起来。
那过于秀气的脚，那异于常人的肾气，那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那面对身体接触时的极度羞怯与抗拒……
白玉卿是女子！
就在张衍志震惊得无以复加，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时，怀中的少年，也因他的动作和骤然变化的僵硬而醒了过来。
白玉卿睁开迷蒙的双眼，甫一清醒，便立刻察觉到了胸口那只温热的手掌，以及张衍志那充满了震惊，恍然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推开张衍志的手，整个人弹坐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脸颊瞬间红得如同染了最艳的胭脂，一直蔓延到脖颈，眼中充满了惊慌，羞窘和无措。
“你……你……”
她嘴唇颤抖，想要斥责，却因极度的羞耻和秘密被撞破的恐慌而说不出完整的话。
张衍志也迅速坐起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大部分同窗还在酣睡，只有少数几人迷迷糊糊地翻着身，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异状。
犹豫片刻，张衍志压低声音，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羞愤欲绝的少年，语气带着确认般的凝重，问道：“你……是女子？”
白玉卿浑身一颤，知道再也无法隐瞒。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认命般，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抬起眼，眸中已泛起一层屈辱和恐惧的水光，声音带着哽咽，几乎是哀求地低语，说道：
“张……张兄，求求你……替我保密……”
“此事若泄露出去，我……我……”
后果不堪设想，她甚至不敢想象。
看着她这副模样，张衍志心中的震惊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回想起她之前的才华，傲气，以及昨夜发烧时的脆弱。
再联想到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潜入书院求学的胆识……这需要何等的决心和勇气？
张衍志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周围。
确认无人留意，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郑重说道：
“好，我答应你。”
“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让第三人知晓。”